天和六年十一月二日,元二世皇帝接官员上奏,惊闻“养孤院冤情”,特旨有司查办,不得延误。
大朝会还在进行着,元都五城司应刑部命令已经封了全城大小养孤院彻查,大理寺和督察院亦有人员协查监督。
于事发之地的八坊养孤院本就是万众瞩目之地,所以在命令下达之后早就围了铁桶一般。
“有什么发现?”
说话的人是五城司总司凌青山,既是整个五城司的一把手,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传闻其人有擎天保驾之功,更与今上相识于微末之间。
“事情不算复杂,起于洛水行船的旅人见这八坊坊所背墙有书,议论之下为周边贵人风闻,之后便有官员奏疏上传。”
说着这年轻校尉便磕绊了一下。
“中河有话直说,此事已经上达天听,尤其是那十四字书更是……”
凌青山看出了这位中河校尉的欲言又止,但是他既有皇权特许,自然没有太多顾忌,更何况此事众议纷纷岂能拖延。
“禀告司主,这八坊的坊所恐怕不妥,此事弄不好会牵扯到我们五城司,而且……”
校尉柳中河顿了一下接着说。
“这个八坊的养孤院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何意?”
凌青山意味深长地问道。
“这八坊养孤院的院长已经失踪了,管事儿的五个人全部死了,但是少了一个人。”
“禀告司主、校尉,院里有孩子发热,情况很不好。”
突然,一个小旗前来禀告。
“既是生病了,直接找医师治疗便是,这怎么能耽误?”
“禀告司主,正是医师来了之后发现不对,这才上告。”
“嗯?”凌青山和柳中河疑惑的看着小旗。
“经医师诊断,这恐怕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听完小旗的禀告,柳中河陷入了沉思。
“给孩子下毒,剂量控制得很好,目的呢?”
凌青山既是询问,又有些猜测,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种手法即使控制剂量,但是各人体质不同,昨晚有其他发热的孩子吗?”
柳中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敏锐地提问。
“禀告校尉,昨晚有四个孩子发热,然后被送走治疗了。”
“送去了哪里?”柳中河追问道。
“属下不知。”
“等等!”凌青山打断道:“你刚才说五个管事儿都死了,这是灭口,那么少了一个人是谁?”
“禀告司主,经属下查问得知,少了的这个姓刘,整个养孤院都管他叫刘管事,除了孤儿区的孩子们见过,另外两区的人面都没见过一次,只听说是新院长的心腹,只是……”
这个小旗剩下的话没说,但是柳中河已经明白了,新院长死了,管事儿的人也死了,其他人都没见过。
“孩子呢?昨晚送走的孩子是送到哪个医馆治疗的?”
柳中河知道对方既然灭口,而且这个姓刘的管事儿有意识隐藏身份,甚至本人都可能经过易容,就算找到了其他人见过样貌也查不出个结果的。
“孩子送到哪里还不知道,不过属下已经派人沿着几条街道查问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院里的孩子情况如何了?”
“禀告司主,院里孩子一切正常,除了几个发热的其他都没什么事儿,另外属下已经安排人准备了饭食。”
“这养孤院日常往来应该有账目什么的,查查看什么情况,尤其是这些年孩子的数目变动,听说这养孤院夭童万余,虽说可能夸大了,但是时间这么久了也不会是个小数目啊!”
说着话,五城司主凌青山已经迈步入了孤养院。
“怎么一整面都是墙,内门开在东西方向了?”凌青山貌似疑惑地问。
“司主,这养孤院应该是南侧有门才对,西北方向开小门方便住宿生活物资运送,整个元都乃至周边都是这个规制。”
“校尉所说和属下查访所得一致,刚进这八坊养孤院的时候,属下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道,天底下哪有人南面不设门,把内门设东西的。”
小旗说这话,拉过了不远处一个匠人。
“这是属下专门找的匠人,据他所说哪怕大户人家设影壁也是将门开在南侧,断没有如这般折腾的,为此属下专门让人去了周边几个养孤院,其他地方都是正常的,唯有这八坊的养孤院不对。”
听着手下小旗的分析,柳中河眉头紧皱着,看了看面前的整面墙,又看了看西侧和东侧的两个方向。
随着凌青山的脚步声传来,柳中河停止思考跟了上去,几个人顺着回院向东然后转北,随即来到了内院东门。
“内院门在东南,这个应该是孤儿区,北边应该是残弱区吧!”
柳中河看着凌青山好像很肯定地说着,但是进院又看了看北边院内的几块白布,他知道北侧这个小院子是住宿生活区,因为管事儿的都死在了这里,五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院内。
“这些妇人是哪里来的?”
凌青山看到了北院的白布,他貌似明白自己猜错了,然后话题转移到了这边孤儿区院内的几个妇人。
“是卑职让下面人找来的,都是附近居民,临时找看下孩子们。”
看了看一个个趴在窗口的孩子,柳中河觉得这些孩子气色还不错。
“很好,中河有心了,现在事情闹得不像样子,所以这里不能再出事儿,尤其是孩子的事儿。”
说完,凌青山微微瞥了一眼孤儿区的孩子们,然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柳中河朝着小旗微微颌首示意,然后快步跟上了凌青山。
“刚才你说,这八坊的坊所也有问题,还会牵扯到我们?”
凌青山似乎很随意地看着养孤院旁的坊所外墙,此时的阳光正于东方直射而来,柳中河既感觉到这光芒的刺眼,同时又觉得这光有点“冷”。
柳中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凌青山在阳光下略显模糊的影子,好像随着他大步向前有些更凝实了。
“司主!”
“司主!”
……
随着一道道声音响起,凌青山走进了这个位于八坊的坊所,而他身后的柳中河略显慢了几步。
“咚咚!”
这是凌青山的食指关节,敲击在桌子上的声音,这是独属于他的小动作。
“坊长何在?”
柳中河明白凌青山的意思,大喝声之下就有一个长脸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冷毅的面孔和挺拔的身姿,无不表明男子是行伍出身,味道太明显。
“行伍出身的,怎么跑来当一个坊长,关键是还没把这个小小的坊长给当好。”
凌青山狐笑着对这个坊长说着,整个人很放松地向后仰起,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躺在了黄花梨木椅上,双手很自然搭在了小腹部,好像要睡觉的样子。
柳中河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坊长,甚至疑惑得歪着头,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不过,柳中河更在意的是司主的态度,似这般要睡着的样子,越是风轻云淡,越说明司主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