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韩匀将师人名单张贴在准门人住处。众人完成早上的修炼后,陆陆续续上来看,见各位师人旁边还用小字标注了觉醒的灵根属性和主修的武法。内容更为详细,但人数更少了,最显眼的还是上头几列字:
「龙首峰」:
临朔:总师。水。幻术士,剑阵。
洪逐:主水副金。剑,封印师结界师。
汪有全:主风副水。属性阵法。
常安怡:主木副火。属性阵法。
……
「赤鹏峰」:
钟复恒:掌门兼峰主。风。剑、拳掌。
冯焦:火。拳,剑,符师。
石宏量:主金副木。掌。
郑天阳:主火副雷。剑、掌。
姚华芝:主水副火又副木。拳。
……
「苍云峰」:
陈远闻:峰主。火。剑。
袁澈:总师。金。剑,结界师封印师。
明鸿儿:主水副土。双剑。
顾敏达:主水副风。剑、刀。
……
「连霞峰」:
舒怀谦:峰主。火。剑、幻术士。
韩匀:总师。主水副雷,剑、属性阵法。
齐良:金,幻术士。
罗乘风:木,幻术士,符师。
……
「居英峰」:
吴潇:总师。木。刀、剑。
孔德:主火副金又副风。符师、结界师封印师。
秦伯容:主木副水又副火金,符师。
秦仲宽:主火副金又副水木,符师。
刘一宅:主雷副火又副金木,符师。
……
「五禽堂(医)」:
黄芷越:总管。主水副木。医修。
白茂:主木副水。医修。
李平诚:主风副水又副木。医修。
……
「抱朴阁(丹)」:
楚忘珊:总管。主金副火。炼丹师。
白雪:主火副金,炼丹师。
李元清:主水副火又副木。炼丹师。
……
「龙渊池(器)」:
杜若:总管。水。刀、剑,炼器师。
罗星:主火副金。炼器师。
胡流风:主金副木又副水。炼器师。
……(名字甚多,只节选。)
……………………
韩匀正招呼众人集合,大家都朝他围过来,长长地“噢”了一声:“韩前辈,当总师了呀!”
“哎哎,恭敬着些,保不准是谁的师傅呢!”
韩匀一边摆手一边笑道:“哪里哪里,教中事务重新分配,我就是自荐了一下而已。总师么,听起来气派,也就帮峰主做一些杂事,你们以后谁去连霞峰,有问题尽管找我……不是连霞峰的也可以找我!”
门人们呵呵笑着继续读名单,有人问道:“韩前辈,我早有疑惑,怎么居英峰没有峰主呢?”
韩匀道:“那峰人少,一并归黄前辈管了,偶尔派些活给吴潇。”大伙儿都点点头,韩匀见人齐了便道:“接下来把木剑带上,咱们去各峰认认路。”
“认路?意思是今天我们可以上山?”
见韩匀说是,门人们不禁兴奋非常,他们期待上山已久。然而有人环顾四周:“墨师妹还没起来吗?”其余人便把视线集中到田韫贞的住处。她的屋子原先只有她一个人,后来韩匀便安排墨夕与她同住,而此刻却只见田韫贞一人,不见墨夕。
“她有事,一会儿再跟我们集合。”韩匀朝众人招手,准备出发。飞行不久,就看到凌云宗的棠德、终乌山的廖莎宛和九庭的丘奥彻已经跟着临朔等待在龙首峰附近,四人便跟在新门人的队伍之后。
……………………
蓝天白云之下,门人们多围在韩匀旁边,唯恐听漏了一句话。
“脚下最显眼的五座山峰就是主峰:龙首、赤鹏、苍云、连霞、居英峰。主峰之间都有栈道相连。三位峰主你们都知道了,全是你们师傅辈的,遇上了可别乱了称呼……”
有门人好奇道:“听说有位年轻的舒峰主,最是有风度,他也比我们大一辈?”
“对,他是我们的小师弟。”
“你们?你也是?”这么一问,门人们愣愣的。韩匀笑道:“不错。这么说吧,这山上的峰主、总师之中往后与你们同辈的,只吴潇一人而已,因此可称她为师姐,若有人做了她徒弟,那自是这门派中最小的。哦对了,路上遇到的同辈门人,凡是比你们早入门的,按规矩该称师兄师姐……”
众人不禁头大:“这……好复杂啊,怎能人人都认清?”
韩匀也摊摊手:“约定俗成如此,等你们正式入门有了碧玉牌,看牌子就会认辈分了。不过大家也知道这礼节繁琐,大多也就不那么注重。袁澈与我比较随意,你们只别给我取绰号便罢;龙首峰的临朔总师也好说话,但年纪比我长了十多岁,于情于理当然得尊重些。至于那赤鹏峰的严总师,你们可必得称一声老前辈。他已经二百余岁,是第一任望天教掌门的师侄,比我们大了不知几辈,山下的长老都十分敬他。”
众人都微微点着头,回头就能见到临朔,便都同他问好。一旁的廖莎宛笑道:“怪不得都说望天教虽称‘教’,却真正继承了天师道正统,比我们外来的要懂礼节多了。”临朔也谦逊道:“礼节过多也不好,我们还觉着终乌山比较自在呢。修士多样,见的世面自然比我们要多。”他这样一说,凌云宗和九庭自谦称落了下乘,几人便都笑了。
此刻一行人见所在之处阳光普照,脚下宏伟屹立一峰,正是龙首峰。众人虽熟悉,却未如此靠近睹其真容。正要降落,田韫贞为快点跟上,心一急,剑跟着一斜。
却没有掉下来,剑反倒被调整稳了。她转头就见到一个灰衣女孩。
“灵气先汇聚丹田,再往涌泉走,别太急。”
正是墨夕,她才从严雳那儿回来。田韫贞忙后退一步,轻声道:“谢谢。”
“我……”墨夕还要说什么,见田韫贞已经往队伍跑去。韩匀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众人还未发现墨夕的到来,墨夕静静地跟在队伍最后,在田韫贞旁边站着。
韩匀正要介绍这里的建筑,临朔远远地对他真气传音,说钟复恒让你先带门人们去拜祭几位祖师,拜师礼上就不再进行这个环节了。韩匀虽不解,但既这样说,也就照做。于是带着众人,一直绕到龙首峰后山,让大家在此处不得御剑。
一棵高大翠绿的迎客松立在一边,前方有数以千计的台阶,往上可见一座宏伟而又清清静静的祠堂,疏云缭绕,香雾弥漫,瞬间令人心静如水。
众人仿佛得了默契,都静默不言。不知走了多久,已有看守的门人前来迎接大家。临朔道:“你们仍在外头守着,里头有我和韩匀,不必操心。”遂让门人们各领了三炷香,逐个进入祠堂中。
众人仰头便见数百座石像,素色绘之,清雅至极,却似有如炬目光威严肃然视之。不想外面见祠堂只如方寸之地,内里却有漫天神佛一般,扑散一阵无形的压力,令众人心中不由敬畏而沉重。韩匀说:“左边的都是天师道曾经赫赫有名的前辈,苍古长老为他们一一立像,雕铸了名字在前头。沈掌门又补了清净道人的雕像——据说最初门人便是尊清净道人的,她只求向天靠近,却不求飞升,故门派叫作望天教,但关于她的史料留下稀少,只传说修炼剑术她是位开创者,究竟为谁也不可知了。沈掌门还为那些默默无名的前辈多建了几座像立在右边,天师道过去修士众多,即使是无名之辈,只要有贡献,也要纪念。”
说完,带着众人整齐地跪在蒲团上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炉中,又点了几支新的香。
那三人也跟在后头。廖莎宛在外头便躬身行礼,此刻眼中尽是新奇:“也是历史悠久之地才有祠堂这样的地方,看来我们终乌山真的是小辈,门派都还没有一百年呢。不过有这样一个地方,倒让人有种归属感,我也该建议掌门去建一个。”
丘奥彻笑道:“连你都算是终乌山的前辈,你们和秋掌门都还活着,怎么能修建石像让人拜祭呢?”
廖莎宛奇道:“我没说要拜。”却也问临朔:“怎么,你们都是给死人才建石像吗?”
“那……倒也不必拘于这些,未尝不能给活人立像,只是咱们这里总是忌讳一些,是给已故者与飞升者立像的。”临朔解释道,“当然都是一种形式罢了,聊表敬意。你们自然是因地制宜,有你们自己的形式和习惯。”
九庭有另外的习俗,丘奥彻便也不多言。棠德并不对这祠堂感兴趣,也未说话。
前方已到了另一间祠堂,地方较之前者小,只有四座石像,其中一座正在打磨润色中。那工作的几个门人见他们来了,便先行退下。众人一眼就认出,那未完成的石像正是沈郁样貌。
但很快,他们就注意到另一座石像,身材高大,却并没有脸,也没有牌位,不禁好奇地问起来。
俞殊格已见到另一块独特的名牌,上书鎏金字“第三任掌门隋冲和”,脱口而出道:“是苍古长老的?”
韩匀连忙道:“正是正是。因长老尚在世,还未到飞升的日期,故未刻上面貌。但他毕竟是老前辈和第三任掌门,所以姑且接受拜礼,大家且先放下香。”遂带众人恭敬地行了礼:“长老对门派的贡献颇大,定门规,立五峰,分法术,谱《望天剑诀》,书门派史……好多成就皆是从他开始。望天教能成为四大派之首,也是依赖长老发扬了好名声。后来因为他是第一届登天试的夺魁者,要专心准备飞升的事去了,这才把门派托付给了沈掌门……”
一叫林横川的新门人忽然道:“韩前辈,等一等。我听爹娘说,他们小时候正是这位长老任掌门,总共不过二十多年,可百年之前,望天教的名声便已很大了呀,已经是最大的门派了!”
韩匀连连表示肯定,一时还在措辞。他望向另两座石像,众人跟着看去,前面的牌位刻着“第一任掌门窦孤亭”和“第二任掌门慕潮生”的字样。
“窦掌门是位剑修。她在的那会儿,望天教尚小,听说门人终日学习剑术,时而外出历练,与人结交。不过更多时候还是在那小小山头自行修炼,坐而论道,种地炼丹……久而久之,天兽青龙觉东寰人杰地灵,便吐了青龙之气,留下元神镇山,门派也正式确立……”
新门人皆侧耳倾听,有的新奇不已,有的不由兴味索然。韩匀便转而说起另一个掌门,他见临朔在外头,便稍微收拢了一些措辞:“窦掌门去后,慕掌门有壮志,便发扬了各种武法,收了更多的门人。逐渐的,望天教就越来越大,东寰一带的门派无不臣服,最后都入了望天教,也正是因此,如今我们的武法十分多样,不只有剑术了。只是慕掌门勇猛好斗,有时在外太过激进,便也让修士界心生畏惧……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喜好切磋斗法,久而久之,修士界也开始流行组织斗法大会,就连登天试也应运而生。这都从慕掌门而来……”
林横川等几个新门人听了,不由生出敬佩之色:“这可真是豪杰啊!”又燃了几炷香拜了拜四个掌门。
墨夕在一旁看着大家,别人如何做,她便也跟着照做。田韫贞将一言一语都听在耳中,却又似心不在焉。别的人还在言语纷纷,韩匀便提醒道:“清净之地,大家也不要太过吵闹了。”几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听刘心言轻轻的声音:“彤儿,你不舒服么?”有人在一旁搀扶:“怎么出了这么多汗?”用帕子拭了拭她额头,湿了小半。
原来是其中一名叫程炜彤的新门人突然不适,脚软站不住。大家都感到奇怪,因程炜彤一向身体康健,又是新门人中唯三的单灵根,性子也颇为洒脱,从无这般异样。韩匀忙上去询问怎么了。
程炜彤慌忙摇头,嘴唇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韩匀便让刘心言和墨夕扶着她去外面。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不出许多汗了,只仍感到无力。那刘心言在入门测试之前便与程炜彤熟识,两人又是同屋,早有情谊,见之便更加着急:“是哪里不舒服?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可能累着了吧……”
“累?不应该呀。”刘心言想要带她去找大夫,程炜彤仍是摇手。她调整着呼吸,说话还不甚流畅:“兴许……是香太过浓郁的缘故,你知道我一向闻不惯……石像又太多,密密麻麻一时瞧得我眼晕,又高大,有的还凶相,总感觉要向我压来似的,我心里不知怎么便慌了……”
“确实,咱们人多,这么多香我也觉得怪刺鼻的,呼吸新鲜空气就好许多。”墨夕应和道。
感觉到她的手心已经慢慢暖和起来,刘心言顿时哭笑不得:“不是吧?真没看出来,你平时艺高人胆大的,竟被几座雕像吓到,要是让林师兄几个知道,还不得笑话你!”
程炜彤也忍俊不禁:“他们要笑便笑吧,还能笑掉我一块肉不成。”
墨夕正引来灵气帮她一起调息,此刻见她们说笑,便放下心来:“反正也快结束了,等会儿程师姐如果还是不舒服,再去找大夫不迟。”
程炜彤点点头,转身看着外头草木,眼睛鼻子灵台方觉得舒服了。屋中众人见她情况好转,便也回到自己的话题上来。
这间祠堂之外,那三个客人并未进来,只在参观门外的奇花异草。之前临朔本要邀请,但听棠德说:“虽说过早的恩怨咱们不必计较,但我等代表的也不只是自己,而是门派,还是不进去见这几位祖师了,各自安好吧。”便也不再坚持。此刻见韩匀带人出来了,便也准备启程。
……………………
不过一个半时辰左右,众人已回到原先的地方,一路跟着韩匀前行。田韫贞、墨夕一前一后在队伍末尾,刘心言扶着程炜彤跟在她们后头。
“这是龙首峰顶中央几间最大的殿堂,是议事和接待外客的地方,无传唤平日就不要来。等会儿往下走咱们会看到习武场和藏书阁。这两样每座主峰上都有,但说起藏书阁,还是龙首峰的书目最齐全,绝大部分为功法典籍,世人所念的经史子集也都有。除了最上头的古籍库不能擅自进入,别的楼层的书都可自由阅读。但要记住,倘若要自行阅读这里的典籍,未出师的门人必须经过师傅的同意。至于所谓的出师么,等你可收徒了,便是出师了……”
众人仰望着藏书阁,分明也是高耸入云,不由赞叹。
这时又有人指着远处一排房屋:“韩前辈,那是哪里?住处吗?”
“不是,门人的住处统一在山腰。那里是思过堂。”
顾名思义,惩戒门人的地方。这一下远看去,好似冒着一丝寒气。新门人们耸耸肩打哈哈,没有过去看的心思。韩匀大笑:“看你们怕的,咱们门派待人可好着,你若不是做背叛、勾结妖魔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一般不至于送这儿来。那里主管的是龙首峰的师人汪有荃,最上头自归掌门管,都是很和善的人。”
“韩匀嘴里每一个人都很和善,他可别骗我们。”有门人轻声揶揄,大家都听到了,不由偷笑。
思过堂平日无事,自然见不到和善的汪有荃。众人也只在藏书阁外头走了一圈,便继续下山到得山腰处。树林阴翳,当下时节路上颇为清凉,时常能看到冒着灵气光芒的洞府,那是修士自行安静修炼之所;偶尔能看到几家杂货小铺,都是瞧着年岁较高的门人经营,多卖充饥用的吃食以及金创药和清凉油等基础药品。又走了一里,树越来越少,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无边无际的农田。
农田之上也有明显的灵气缭绕,几个修士在其中劳作。远处有房屋,是食肆。当下到了饭点,韩匀便带他们先行午饭。临朔也带着三个客人在边上一张小桌坐下,要了几壶茶和几盘点心。
棠德的目光这才落在了灰衣女子身上:“还没有见过你们那位被重灵之魂附身的人,是这骨骼精奇的孩子吧?听说还是个非常纯净的单一土灵根?”
临朔顿了一下,复又微笑:“不错,是她。”遂叫墨夕过来见过来见过几位前辈,过了会儿又叫了霍濂之和程炜彤两个人去:“一个是单一的金灵根,一个是单一的火灵根。”又获得几声称赞。
“太让人羡慕了,光是单灵根就那样多。”廖莎宛啧啧称奇。其他三人都道:“那他们收的门人也少呐,哪像你们终乌山,每每有百余人加入门派,那才是真正的人丁兴旺!”
廖莎宛摆摆手:“这如何比得,咱们人虽多,百里也挑不出个一来!有个双灵根就不错啦。修士们还是喜欢到你们这钟灵毓秀之地来,哪里肯来我们大漠呢?”
这边说着,另一边,大家才全部注意到墨夕就在这儿,也不由得热闹起来。等到那边一番交际完毕,墨夕也打完饭菜,几人便纷纷招着手:“墨师姐(妹),来我们这儿,一块儿吃吧!”
墨夕也冲他们招招手,可环视一圈,还是去了只有田韫贞的那张桌。几人见了便放下了手,撇了撇嘴,细细索索说了几句什么。田韫贞见状便想坐远一些,可那样会靠得旁桌的刘心言和程炜彤又近了,只好动弹不得。
墨夕便朝刘心言的方向坐了坐,顾自吃着,时而听到旁桌大伙儿的言谈声。
“这田虽大,可好像没怎么种稻谷啊,粮食够大家吃的吗?”
“你笨啊,有了一定修为,就可以辟谷了,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不是吧,我听说当今修士辟谷通常最快也得百年之后,难道师兄师姐们的修为也这么高?难不成多是百岁之后?”
“有可能哦,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容貌是可以自行控制的,想年老就年老,想年轻就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