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黑暗中被谁狠狠当胸压了下,一口气没喘匀,周曼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望梅急急喊着“小姐”,上前一步拉着她胳膊,薄薄的信纸被捏的皱巴巴:“天要亡南唐。”
门从外间被推开,惜竹推着拂夏,三两步冲进来,拂夏两只胳膊快速转着轮子,看到站在一起,面色凝重的二人,和惜竹对视一眼,这才开口:“小姐,望梅姐,怎么了么。”
没等来回答,“我看看。”惜竹托起周曼的手,轻轻掰开,展开那张发皱的纸,随即冷了脸,是真正的冷脸,拂夏没见过惜竹这副样子,好似天塌了。
她挪到三人身边,歪着头看上头的字,口中默念:“...议和...撤退...”
拂夏捂住了嘴,她深呼吸几个来回,小心的拉了拉周曼的衣袖:“小姐...大周要来...打咱们了吗?”
“...是。”周曼想骗骗她,可说出口的仍是扎人心的实话,望梅闭了闭眼,狠狠拍了拍脸,看向周曼,“别慌,咱们还没输呢。”
周曼没听到似的,两手捂住脸,缓缓埋下腰去,藕段似的脖颈弯折出好看的弧度,美丽又脆弱,屋里一时间落针可闻,半晌,她重新抬起头,声音轻的仿佛风一吹就跑,她说:“我要进宫。”
“小姐,有些事咱们不能做!”望梅跪坐在周曼身边,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您再等等...”
周曼没等她说完,慢慢起身,挣开俩人的手,眸中闪着疯狂的碎光:“没有时间了,我们等不起。”
惜竹好似听懂了,又好似还迷糊着,拂夏抿了抿唇,凑过去抱住周曼的腿,脸贴上去:“小姐,奴婢听说沈公子在金陵做药材买卖,想必国主是需要的。”
惜竹猛地侧头看她,拂夏冲她点点头,声音哽咽:“奴婢真希望自己有双好腿,就能陪着小姐入宫了,奴婢胆子大,什么都不怕。”
周曼蹲下来,摩挲着女子的脸:“真是个聪明丫头,今日你念菊姐姐和文颂姐姐不在,你去替我请沈公子过府好不好?”转而去拉惜竹的手,“你和拂夏一起去。”
送走俩人,周曼笑了笑:“剩下的要辛苦你了。”
望梅幽幽怨怨的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施了一礼,转身出了府,朝着城东而去,这个点,药堂还没关门,她还赶得上。
史书记载,庆康九年,南唐国主李刑突发重病,于当夜病情转急,不治身亡,长子李如达于床榻前继位,登基第二日,废弃“南唐国主”称号,改回帝号,自此,南唐脱离大周附庸,两国正式开启对立之势。
“小姐,凌...皇上是不是太着急了?”望梅有些忧心,“万一惹恼了大周怎么办?”
“你不惹它,它就会放过我们吗?”周曼收笔,拿起来吹了吹,等墨迹干了才轻轻放在一旁,那里已经堆了几本相同的书,是她断断续续写的,“惜竹,把这几本给李如...”
话说出来,她才记起人家不住在凌王府了,现在要见他,需要递折子,等传召,周曼笑着摇摇头:“罢了,我给他送过去。”
进宫很顺利,周曼跟着小内侍穿过熟悉的甬道,有些狐疑:“不去御书房?”
“大小姐,陛下请您去乾正殿。”小内侍放慢步子,低眉顺眼的回答。
乾正殿,皇上的寓所,周曼眼神微动,并未多说,克制的跟在后面,弯弯绕绕的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几人才停下来:“您请。”
朱红大门打开,周曼冲内侍点了点头,迈步进去,身后的惜竹弹出一个银锞子,直直落在那内侍怀里:“赏!”
“惜竹姑娘倒是大方。”屋内传来一道浑厚男声,李如达的身影缓缓出现,一身明黄龙袍妥帖的穿在身上,宽腰带,黑靴,冕旒,通身的气派,和之前判若两人。
“陛下。”周曼弯腰行礼,半道儿被拖住,李如达两手虚扶着周曼的胳膊,笑的豪气,“虚礼就免了,朕不好那些,来里面。”说着竟拉起周曼的腕子,大摇大摆的入了内殿。
小内侍早已退到一边,目不斜视,惜竹眼睛微眯,快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