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看志远,但见他神定气闲立于当地,也不知谁大叫一声“好!”旁观众弟子也纷纷应和喝起彩来。殷梨亭满脸堆笑,谓宋远桥道:“大师兄,恭喜你教出这么个好徒孙来。”宋远桥一脸迷茫,他叫来志远道:“志远,你这一手我从来未教过,但不知你是从何处学得?”志远接道:“大师公,孙儿从未练过剑,更无旁人教授,清风师叔挺剑刺来,孙儿不知如何抵挡,只得将太极拳化在木剑之中,慢慢心中便有了大胆的想法,我驱动木剑不停的画圈,让木剑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一则可将对方剑上的力道化解,二则此法亦合太极圆转,阴阳不绝之意。”宋远桥闻言,惊叹道:“汝子可教!汝子可教也!”殷梨亭也叹道:“想不到志远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我武当后继有人了。”
便在此时,俞岱岩、张松溪走将过来,俞岱岩道:“大师兄,六师弟,万宏这孩子不负重望,击败所有对手,脱颖而出。”殷梨亭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宋远桥也跟着赞赏几句。殷梨亭转而又将志远和清风比剑一事讲过一遍。张松溪闻言吃惊非小,更不知该如何评论。俞岱岩接道:“想当年,志远他爹无忌力挫中原六大门派,英雄无敌,如今他儿子志远,青出蓝而胜于蓝,无忌侄儿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九泉了。”俞莲舟立于高台之上,纵观全局,当见得志远出奇招取胜,更欢喜得不知所以。
殷万宏自取胜后,心中一直暗暗得意。他见众师伯皆聚在志远周围,心道:“难道那边志远也胜出了?”他疑惑不解遂走过来,见了志远。笑道:“志远,你这边怎样?”志远谦虚道:“师叔,我侥幸取胜。”万宏闻言大喜道:“好中!这下该咱俩对上一阵了。”殷梨亭闻言,立斥道:“小小年纪,不可有争强斗狠之心,再说志远已悟得太极精妙,你或许也不是他的对手。”殷万宏听得其父如此评价志远,心中着实不服,但却又不敢多言。张松溪见状,忙上前道:“孩子们切磋一下技艺,也未尝不可。只要不斗狠就是了。”宋远桥也道:“这两年来我一直关注志远练武,却不知万宏孩儿练到什么境界,今个儿是个大好机会,让他俩比试比试也好。”俞莲舟闻言,缓步下得台来道:“恰才比剑,你二人剑术我心中以有评断,你二人这一场就比试拳脚,你们二人去准备一下吧!”殷梨亭见掌门师兄如此说了,遂不再多说什么。殷万宏、志远二人应声点头,各自下去准备。
张松溪吩咐众人四下散开,立时又露出一片场地。殷万宏雄纠纠大踏步上场,志远则被众人推推攘攘上得场来。殷万宏一抱拳道:“志远,请。”志远拱手还礼道:“小师叔,请。”殷万宏不再客气,奔志远飞奔而来,忽的他身子腾空,在空中他连踢数脚,一脚快似一脚踢向志远。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志远。但见他双脚一阴一阳,稳踏八卦,缓步后退双手展太极拳,拆解殷万宏连环腿。殷万宏踢完连环腿飘然落地,二人一个攻势凌厉稳占上风,一个守势严谨,不落下风。旁观众弟子见了此等声势,又纷纷喝起彩来。他二人一左一右对恃片刻,忽的殷万宏双掌平伸,忽砍忽削时上时下,一招接着一招,一招更快似一招朝志远攻来。武当众弟子从未见过此等掌法,均暗自称奇。他虽六侠殷梨亭之子,得其亲自传授,但若非平时勤加练习,也决然达不到今日之境界。
武当诸侠看了片刻已然明了,原来殷万宏所使掌法,乃张三丰真人所创“真武七截阵”剑法演化而来。他创此功夫,遂传了七名弟子一套剑法,每一套剑法又各不相同,均可抵御数位高手。若多人同使,威力又成倍增加。想当年武林群雄齐聚武当,追问张翠山谢逊下落。少林众高僧便欲用强,宋远桥等七侠便欲
用此剑法应对。后张翠山自刎,此套剑法也从未在世人面前展示过。多年以后,殷梨亭将此剑法化为掌法,传授其子殷万宏,今施展开来,威力自非同小可。
众人再看志远,但见他招式不变,仍以太极拳化解对方攻势。他一边拆解一边观察万宏掌法,不时便洞悉对方掌法精要,心中已然成竹在胸。霎时二人过得二十余招。殷万宏见久攻不下,渐心浮气燥起来。出招之时只攻不守,慢慢漏洞百出。志远自学了太极拳,武学境界似提高数个档次,眼光相当敏锐,立时发现诸多破绽。他心下甚喜。恰此时,殷万宏一招“断玉分金”至上而下直劈下来,力道相当钢猛,但变招却显迟缓。志远瞅准时机,闪身避开这一击。双手急伸,分扣殷万宏右手手腕手臂。一招“顺水推舟”使出,四两拔千斤,直将殷万宏抛了出去,重重地甩在地上。想当年张无忌亦是用此招将齐泰手下第一勇士吴雄甩出紫宵宫外。今其子志远依此招胜得殷万宏。便在此时,喝彩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殷万宏被重重的甩在地上,一时间竟爬之不起。他羞愧难当,满脸涨得通红。志远虽胜,但却让小师叔当众出丑,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忙抢上前去,伸手便欲扶起殷万宏。岂料殷万宏恼羞成怒,挣扎着趴起,猛地纵身朝志远扑将过来。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志远更是毫无防备,被殷万宏撞倒,重重地压在地上。众人一阵惊呼,谁能想到殷万宏此刻竟使出如此伎俩?宋远桥气愤难当立叫道:“殷万宏,住手!”殷梨亭更是对其子如此下流手段不耻,心中万分羞愧。厉声斥道:“万宏!还不快起来,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志远?”殷万宏听得其父训斥,忙从志远身上爬起,但两眼充满怒火,恶狠狠地盯着志远。
便在此时,杨不悔从人群中挤将过来,他走到志远身侧,弯腰将志远扶起道:“志远,你觉得怎样?”志远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师奶奶,我没事。”杨不悔点点头,转而目视其子道:“万宏,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输了,你怎可使出这等无赖打法,为娘的却替你不耻!”那殷万宏生性高傲,今败在比自己还小的志远手下,再经其母当众训斥,简直无地自容,发疯似的跑了开去。杨不悔连声喊叫,殷万宏仍不回头,转眼便无影无踪了。殷梨亭气道:“不用管他,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宋远桥忙扭转话题道:“志远这孩子天资极佳,短短两年就将太极拳练得有模有样,难得呀难得!”俞岱岩,张松溪也点头附合。俞莲舟微微一笑道:“志远,今日比试你技高一筹,最终胜出,但不可骄傲,虚心方能使人进步,你记住!”志远点头接道:“志远谨记二师公教诲!”张松溪笑道:“志远这孩子最小,却能拨得头魁,我觉得咱武当应为他庆贺庆贺!不知二师兄意下如何?”俞莲舟点点头道:“师弟所言有理,今个儿是武当的好日子,理应庆贺一下。”他说着即而吩咐下去。众弟子闻言,遂欢呼雀跃起来,纷纷下去忙活去了。
近午时分,武当诸侠及众弟子聚在一起,以茶代酒纷纷为志远庆贺。志远四下张望始不见殷万宏的影子,情知今日对小师叔不住,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他应付了几句,随意用了些饭菜,独自朝殷万宏房间走去。
志远走着走着,不时便见一人提着饭盒走在自己前方。待走近时,方知是师奶奶杨不悔。原来众人皆在大堂为志远庆贺,殷万宏自无颜前来,杨不悔深知其子个性,故提了饭盒前来安慰其子。那殷万宏对今日之事耿耿于怀,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杨不悔推门而入叫道:“万宏!万宏!”殷万宏心中不乐,只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杨不悔放下饭盒,来到万宏床上坐下道:“大家都在大堂吃饭,为娘的知你有气,不会去,故拎了些饭菜来。”殷万宏怒气难消道:“我不饿!不想吃!”恰此时,志远走到门口,听得他母子对话,遂停下立于当地,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只听得杨不悔淡淡说道:“万宏,你还在生为娘的气吗?”殷万宏大声说道:“娘,我知道你和众师伯从小便偏爱志远,什么好的都先给他,大师伯更是偏心,将太极拳这等高深的武功也传给他,以至于孩儿今个输给他,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你说,孩儿日后不能抬起头嘛?”杨不悔闻言厉声说道:“胡说,武当上下谁不疼你了?你爹难道没将太极拳传给你?怪只怪你悟性不够,不能领悟其中的奥妙罢了。”殷万宏心中不服,又道:“我不能领悟?难道比我小的志远,他就能领悟?”杨不悔接道:“人家志远是比你小,但天资比你高,悟性比你强!”殷万宏不以为然,喝道:“什么天资高?什么悟性强?你们就是偏心!对志远就是特别!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杨不悔扭将不过,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顿了顿方道:“万宏呀!志远这孩子从小父母双亡,身世何等凄惨?他祖父张翠山乃张三丰祖师最疼爱的弟子,他爹张无忌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救过你娘的命,不远万里将为娘送到你外公那里,这等恩情你教为娘如何报答?不仅如此,志远他爹张无忌对武当乃至武林有存续恩德,武当上下对他好一些也在情理之中,而你作为小师叔,难道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甚至还为了些许小事和他斤斤计较,你说你对得起谁?”殷万宏听到此处,方有所悔悟道:“娘,孩儿知错了。志远侄儿确实可怜,孩儿日后定会迁就他的。”志远立于门外,听得他母子如此对话,心中立时一阵酸苦。心道:原来他们是可怜我、同情我…?他越想越不是滋味,遂转身跑了开去。
志远一肚子委屈不知向谁诉说,遂信步而走。不时竟来到武当陵园。他行至其父张无忌墓前“扑通”跪倒在地道:“爹、娘,你们好狠心呀!留下孩儿一个人在世上…!”他边说边想,泪水夺眶而出。他从来未有如此伤心,竟不知一人缓缓来到他身后。那人忽道:“志远!你起来说话!”志远吃惊非小,忙回头一看,却正是六师公殷梨亭。遂起身抬臂拭掉眼角泪水道:“六师公,孙儿有许多问题想请教六师公?”殷梨亭点点头道:“好!你问吧!”志远缓缓道:“六师公,我爹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又为何身故?请告之孙儿!”殷梨亭长叹一声道:“这话说来话长了,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再看看志远,他一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接着又道:“你祖父乃张真人座下第五弟子,也就是我的五师兄。机缘巧合下他结识魔教殷素素。后为义气被迫自尽。时你爹也仅十岁,后他屡逢奇遇,练就一身绝世神功,并带领明教赶走胡虏。本来他前途一片光明,然他胸无大志,迷恋于儿女私情,终为情所困,不能自拔,也就在此处自毙而亡,实乃一大憾事!”
殷梨亭寥寥数语,志远听得虽不甚明了,但也知晓了一二。他又问道:“六师公,常听人言道,孙儿这名字是你取的?可有此事?”殷梨亭接道:“你娘怀着你的时候,你爹已不在人世了,你娘本峨嵋派前任掌门,她抱着你来到武当,说尚未给你取名,我想你爹为人正直,武功卓绝,只可惜胸无大志,迷恋于儿女私情,不得善终。我希望你长大后,志向远大,故而给你取名志远。”志远听得自己身世,多年疑惑豁然开朗,他再次跪下道:“谢六师公告之孙儿身世,志远绝不负六师公厚望!”殷梨亭眼圈一红,伸手将他扶起道:“志远,你是个好孩子,六师公也不想多说什么,你好自为之吧!”他说着拍拍志远肩头,转身便去了。
夕阳渐落,志远仍站在其父墓前,不时想起冷谦之言,寻思道:“冷爷爷说得没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不能偏居于武当,不然就真成了井底之蛙了…。”他思索良久,终拿定主意。他回到自已房中,取来纸和笔,郑重写下:志远拜上众位师公,师奶奶,孙儿志远自幼在武当长大,深谢武当养育之恩,然吾名志远,其志也绝非武当一处。孙儿虽小,但愿游历天下,拓展视野,他日若有幸重回武当,再拜谢诸位师公养育之恩!志远叩上!他写完用墨砚将信压好,乘着夜色,独自下了武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