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掌门人俞莲舟接到一封华山派的请柬,打开一看竟是华山新任掌门接任大典的邀请柬。原来华山派前任掌门鲜于通于光明顶死后,华山派内部纷争不断,以至于掌门之位一直空缺,直至今日方定了一位叫令向前的后辈为掌门。而华山派乃中原六大门派之一,故而此次掌门人接任大典,广发请柬,邀请江湖各大门派前来观礼。俞莲舟不敢大意,遂召诸位师兄弟商议。四侠张松溪奇道:“鲜于通于光明顶一战死后,已过数十年,怎的如今才定下掌门,想必这其中曲折甚多?”三侠俞岱岩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但这乃华山派内部事务,别派也不易过多参与,我武当只管派人送去贺礼便了。”宋远桥接道:“三弟所言甚是,那派谁走此一遭为好?”殷梨亭自高奋勇道:“那华山距此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小弟不才,愿走此一遭。”他说着将目光转到俞莲舟身上。
俞莲舟沉思片刻,似觉不妥却又不便明言。俞岱岩道:“华山乃名门正派,和少林、武当、峨嵋、崆峒、昆仑齐名,若仅派六师弟一人前去道贺,似觉我武当诚意不足,那华山派岂不以为我武当瞧不起他华山派?”宋远桥点点头道:“三弟所言甚是,那依你又如何?”俞岱岩道:“依小弟愚见,还需掌门师兄亲去,六师弟陪同,方显我武当之诚。但不知众师兄弟以为如何?”张松溪立接道:“三哥所言似有道理,但掌门人岂可轻动,小弟以为由大师兄出马,代表我武当前去即可。如此也算给足了华山派面子,想他华山派也不会多说什么!”殷梨亭点点头道:“四哥所言甚为有理,我师兄弟也就数你办事周全,不如就由你陪大师兄走一趟如何?”张松溪犹豫半晌,斜眼向俞莲舟望去,俞莲舟点点头道:“如此最好,大师兄,就麻烦你和四弟上一趟华山吧!”宋远桥推无可推,应声而诺。众人也各自散去。
宋远桥回到住所,召来门下弟子,嘱咐安排一番。对志远更是特别叮咛几句。次日会同张松溪带着两名道童下了武当山。
此一路徒步华山,相安无事。半月有余渐来到华山脚下。张松溪停下脚步远眺华山,叹道:“华山号称西岳,在江湖中举足轻重,贫道大半生已过,不想今日方有幸来此,是要好好游历一番,以偿平生之愿!”张松溪接道:“想当年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绝论剑华山,百年来仍传为佳话,想这天下之大,五绝独选华山,可想这华山必有它过人之处,小弟有幸来此,自当陪大师兄游遍华山,也不枉此生了。”那两道童闻言,纷纷拍手叫好。
“阿弥托佛!”忽的一阵佛号传来,张松溪大喜道:“大师兄,想必是少林派到了。”宋远桥点点头道:“不错,但不知是哪位高僧前来。”二人寻声望去,少时便见得一众僧侣款款而来,为首之人赫然便是空智大师。宋远桥忙迎上前去合十道:“空智大师,贫道有礼了。”张松溪也上得前来行礼。空智淡淡一笑道:“二位客气了,但不知二位此一路还顺利否?”张松溪接道:“如今明朝天下一统,江湖也安静不少,我等此次下山太平无事。”空智点点头道:“是呀!江湖是太平多了,但老衲听说那陈友谅,在江浙一带混得风声水起,老衲对此分外忧虑。”宋远桥笑道:“谅那陈友谅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大师会不会是杞人忧天了?”空智摇摇头道:“明朝统一天下,江湖难得太平了一段时间,但有些人可不喜欢这种太平呀!”宋远桥“哦”了一声道:“究竟谁不喜欢太平?愿听大师高论。”空智接道:“这里既无外人,老衲便开门见山了,二位可听说丞相胡惟庸一案?”宋远桥点点头道:“贫道有所耳闻,但只是道听途说,至于真实内情,却又无从知晓了。”空智叹口气道:“那胡惟庸谋反一案,纯属栽脏陷害,那朱元璋借机杀了何止万人?而后又火烧庆功楼,大肆诛杀功臣,实已到令人发指之地,老衲身为佛门中人,更为之甚,但又能如何?”他言到此处,一股热气上涌,即而咳嗽起来。
宋远桥见状似觉有些异样,忙道:“看大师情形,好似受了很重的内伤?”空智一脸苦笑,点点头道:“实不相瞒,老衲数年前和人对了一掌,着实受了重伤,这几年过去仍未痊愈,想来是老了,不行了。”张松溪大奇道:“究竟是何人?有此功力竟伤得了大师?”空智接道:“此人二位或也认识,他便是前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冷谦,他也不知怎得练就一身奇异武功,老衲不服遂和他对了一掌,结果受了重伤,说来惭愧呀!”宋远桥沉思片刻道:“原来是他,不瞒大师,此人也去过武当,贫道也见识过他的武功,他仅凭一枚绣花针一招便将我六师弟殷梨亭击败,武功之高确实匪夷所思,贫道及众师弟也自叹不如,大师也不必挂在心上。”空智点点头道:“但不知你等诸侠如何看待此人?”宋远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张松溪接道:“大师,据贫道观察,此人七分似正,三分带邪,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确实难以捉摸。”空智又诵上佛号道:“四侠分析得深合老衲之意,所幸此人不在江湖,否则武林就难以太平了。”
众人沉默半晌,宋远桥忽道:“大师有伤在身,又何劳此一行?”空智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我少林自光明顶一役,后又遭赵敏率众偷袭,人才凋零,至今仍未恢复元气,我师兄弟四人,师兄空见、师弟空性先后遭难,掌门师兄空闻不易擅自离寺,故老衲只得带病上前,撑撑场面了。”宋远桥听此一言,想想当年武当何尝不是如此,长叹一声道:“江山待有人才出,我等老朽是该退位让贤了!”张松溪接道:“大师兄,此事强求不得,一切顺其自然吧!”空智点点头道:“好一个顺其自然,走,咱们边走边聊!”两派并为一处,齐上华山而来。
一顿饭功夫,众人便见得山脚下十数个大帐一字排开。正纳闷间,早有华山派知客上前行礼道:“少林、武当众位前辈请了,华山派新掌门接任大典,能得众位赏脸,荣幸之致。”张松溪上前还礼道:“客气、客气,但不知这数十个大帐是何缘故?”那知客笑着道:“想这位是武当四侠了。本派此次大典,邀请江湖各路朋友,从四面八方赶来,路途辛苦,华山派特在山脚下设立歇息、打尖之处,遇上早到且又不急上山的朋友,亦可在此歇上一宿,反正大典也在明日举行。如不需此处服务,亦可自行上山,沿涂皆有接应。”空智双手合十,道:“阿弥托佛,华山派考虑如此周全,老衲心领了。”宋远桥顾及空智伤势,遂道:“既有此方便,我武当便和少林在此歇上一宿,明日再上山不迟!”空智点点头,缓步走近一间大帐,坐下休息。
其后不乏一些江湖门派陆陆续续前来,和空智、宋远桥等寒喧几句,有的就地休息,有的急冲上山,各不相同。少时,一队人马奔至,为首之人飞身下马,那知客见他体态稍胖,动作倒干净利索,遂迎上前道:“恕在下眼拙,这位道爷是…?”那道人身后一人接道:“这位乃昆仑派掌门西华子。”那知客闻言,忙道:“抱歉!抱歉!原来是昆仑派掌门到了,失敬,失敬!”西华子“哼”了一声道:“敢问少林、武当可到华山?”那知客笑道:“真巧,少林、武当两派也刚到,在那大帐内休息。”他说着朝那大帐一指。
西华子不敢怠慢,顺着那知客所指进了大帐,待见了众人,忙拱手道:“空智大师,宋大侠,你等早到了,小道有礼了。”空智忙起身高喧佛号道:“听闻西华子道长接任昆仑派掌门,可有此事?”西华子一脸羞愧道:“我昆仑前任掌门何太冲夫妇不幸身死,也从未留下遗言,贫道无才无德,被推举为新掌门。因我昆仑远居西域,实不敢劳动各派大驾,昆仑失礼之处,还望众位海涵。”空智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便在此时,唐文亮率崆峒一派,静玄率峨嵋等众先后到来,众人免不了一阵客套。
那知客见中原五大门派均已到齐,唯恐有所怠慢,忙遣人飞报上山,不时一队人众从华山而下,为首之人高挑身材,面容清瘦,头束冠巾,一身正气凛然。他随那知客来到五派帐前,冲着众人拱手笑道:“在下令向前,才疏学浅,蒙江湖各路朋友不弃,来我华山捧场,在下在此先行谢过。”他说完弯腰深鞠一躬。空智高喧佛号道:“令掌门客气了,我中原六大门派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华山派新立掌门,我等岂可不来凑个热闹?”群雄闻言,纷纷附和起来。令向前满脸堆笑,再次拱手道:“山下条件简陋,恐怠慢了各位,不如随在下一同上山,在下好好尽一下地主之宜。”众人见令掌门如此客气,纷纷称赞起来。
令向前引着众人正待上山,忽的身后一阵人喊马嘶。众人均自好奇遂回身望去。少时便见一队人马奔至,为首之人翻身下马,待远迎时,方见来人赫然便是陈友谅。原来陈友谅自收了神拳门和巨鲸帮,心情大乐,这日听闻华山派新立掌门,还欲设接任大典,经多方打听,新任掌门乃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心道:华山派新立掌门,根基不牢,立足不稳。我若前去软硬兼施,将华山一派也纳入自己麾下,一则支解六大门派,二则可壮大自己实力。可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他思之再三,舍了法王贡噶扎西,仅率万通、郑文亮等门下数位好手,一行十骑奔至华山而来。
宋远桥乍见陈友谅,双眼几欲迸出来,他拨出佩剑,挡住陈友谅喝道:“陈友谅,你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想不到你今日还有脸来此,真可谓厚颜无耻!”陈友谅见是宋远桥,心下一惊,但仍强作镇静道:“宋大侠,在下以前确实做了些许错事,但现下已改邪归正,走上正途了,大丈夫心胸宽广,你又何必对往事念念不忘?”宋远桥“呸”了一声道:“些许错事?你说得太轻飘了吧?吾子青书,在武当根正苗红,武当上下无不对他寄予厚望,而你却为一已之私,将他引入岐途,不可自拨,终至身败名裂。这罪魁祸首不是你还能有谁?今日贫道要为吾儿青书讨回公道!”他说完长剑一抖便欲上前。陈友谅强作镇静道:“宋大侠,如今天下英雄俱在于此,明明你儿宋青书贪恋周芷若,即而误杀七侠莫声谷,这可跟我陈某没半点关系,你可不要颠倒是非,恶意栽脏呀!”宋远桥怒不可揭,喝道:“任你巧舌如簧,贫道今日也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江湖败类!”他说着,左手提了个剑诀,右手长剑一抖便欲上前斯杀。
陈友谅料敌不过宋远桥,但如此形势下,不战却又失了面子,百忙中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但听他道:“慢着!”宋远桥一怔道:“你这厮还有何话说?”陈友谅冲着空智等众抱拳道:“但不知哪位是华山派新任掌门?可否在场?请出来和在下一叙!”令向前闻言大踏步而出,拱手道:“在下不才,便是华山派新任掌门令向前。便不知有何指教?”陈友谅并不答话,右手一招,身后两个人抬着一副箱子上得前来。陈友谅方道:“在下听闻令掌门接任华山派,故而不远千里,备上薄礼以示庆贺,不想今日在华山脚下受此待遇,不知是何道理?”令向前微一思索道:“但不知此礼是你陈友谅个人名义,还是有其它帮派组织所赠?”陈友谅一时语塞,若说以个人名义不免让人小瞧,若以其它的确也无正当名义…,他思前想后,良久方道:“那就以个人名义吧!”令向前道:“个人名义?但阁下的为人,小可倒也听说过一二,若你以个人名义,小可倒不敢收了,以免事后外人非议,说我华山派和你同流合污了,这个罪名小可是万万背不得的。”他此言一出,引得各派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宋远桥精神一振,冷笑道:“陈友谅,想不到吧!今日这脸可丢到家了,如今还有何话说?”陈友谅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身后万通、郑文亮等哪受过如此恶气,纷纷亮出兵刃,护在陈友谅左右道:“大哥,这老道欺人太甚,还跟他啰嗦什么,跟他们拼了!”陈友谅观今日之形势大为不妙,法王贡噶扎西又不在旁,心下空虚遂不敢接话。忽听得令向前说道:“宋大侠,在下有一言,不知宋大侠愿听否?”那令向前虽属宋远桥晚辈,但却身为一派之尊,这面子无论如何也是要给的。宋远桥立道:“令掌门有话但讲无妨。”令向前点头道:“在场各位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是敌是友,但均为我华山祝贺而来,我华山派虽比不了少林、武当,但也绝不容任何人在我华山脚下动刀动枪,宋大侠若确有私人恩怨,待此间事一了,自可在华山外自行解决,我华山也绝不阻拦,不知宋大侠意下如何?”此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不失一掌门的风范,也自带几分威严,宋远桥无可反驳。他斜眼瞅向四弟张松溪,张松溪手捋须髯,缓缓点头。空智一旁看得真切,他高喧佛号跨步而出道:“令掌门所言有理,宋大侠和陈友谅之间恩怨,可日后自行解决,万不可在此动手。”空智何等身份,他此言一锤定音。宋远桥颇为无奈,只得收剑入鞘,狠狠说道:“好!今日暂且饶过这斯狗命,他日遇见定不会手下留情!滚吧!”那万通、郑文亮等众人受此大辱,待要发作,陈友谅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撤!”即而他冲着令向前等众拱手道:“令掌门,山高水长,咱后会有期!”说完翻身上马狼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