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觉醒神脉的你,顶多比废物强一点。”
柳彻新感慨,似乎并非嘲讽,而是发自肺腑,他走神片刻,考虑将王负剑和宗冷月一样扒光衣服拴着遛街。
另一边。
王负剑没有获得幻想中的助力,猛地抬头,忽然明悟过来,或许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他将身上绿字撤去,将多余的手臂一只只撤去,将剑该扔的扔掉,碑中剑和落霞剑也收回,只留下一把翩若剑。
现在他看起来和正常剑修无异,一把剑,两条手臂,伤痕累累,血流不止,但眼中已不似先前那般迷惘、惊惧,万神策、紫光、咬印、其他手臂、碑中剑、绿字、星能等等,这些强大的手段在助力他的同时也成为他的枷锁,让他无法发挥出快剑真正的威力。
眼前这个天人并没有那么可怕,王负剑心想,是他自己将对方想象得过于强大,导致内心崩溃,未战先怯,他有什么好怯的,天人也是人,也是剑修,是人就能被击败,是剑修就得低他一头,因为他使的可是无敌的快剑!
“放弃了吗?也对,跟天人这种怪物打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路人们知道要结束了。
柳彻新则愈发失望,他见王负剑甚至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只拿着一把剑立在那,最后连最后一把剑都消失,遽然间,那把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柳彻新眼前,速度之快让柳彻新竟一时无法解招,他只得闪身爆退。
滴答滴答,所有人目睹见一直都毫发无损的柳彻新白皙的脸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柳彻新大吃一惊,以为只是失误,手下惊叫‘公子’,他后脑勺一凉,匆忙挥出一剑,这一剑毫无收获,自己的另一半脸也多了一道口子。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王负剑仿佛和晦暗的空间融为一体,发起消失级别的进攻,在场的,除了少数人根本无法捕捉到王负剑的踪迹,柳彻新看起来似乎在和空气你来我往,他起初还能应付,可很快就陷入王负剑那快到看不见的剑影泥潭,现在身上不断飙血的反而是他了。
高高在上的天人一时狼狈起来,眼中出现慌张,路人们,甚至包括一些手下都觉得这破天荒的画面要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中一辈子,很快大家意识到,天人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战胜,你超凡九阶,最强觉醒境或者觉醒境之上呢?就胜不了你?
而现在,一个境界相同的超凡九阶,居然和这位天人一时势均力敌,或许天人和神族本该这样,大家不禁遐想,万年之前,人太祖率领麾下和神族大战的辉煌场景,人与神势必要分个高下,战个你死我活!
现场,经过一番努力,柳彻新终于稳住局势,可转瞬之间又陷入劣势,身上伤口越发多了起来,他终于有了一些压力,眼前的对手分明只是一个未觉醒神脉的九阶,甚至没有半点星能,带给他的压力比一些天人还要大,好像杀不死,胜不了一般,他强一分,对方就更强一分,他强十分,对方就更强十分!他可能会输?
不!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柳彻新怒吼一声,以狂暴的星能将对方逼退,染血的剑指从剑柄顺着剑身滑到剑尖,刚才温度下降十度,这次则下降了二十度,整个现场仿佛一下子成了冰天雪地,冻得众人瑟瑟发抖,直吐白气,路过的野猫直接被冻死,车辕上结起冰碴。
“阿嚏!这……这是兵解!!!”
有剑修愕然万分道,星技在场的大都会,很多还会的不止一种,而兵解几乎无人做到,尤其是剑修,刚刚柳彻新说王负剑不会用剑,并非指的是不会用剑招,而是不会兵解。
兵器,尤其是极品兵器,和星师一样也都是需要修炼的,这种修炼就叫做兵解,随着兵解的程度越深,兵器就越发强大,甚至据说还能反补给星师。
对于星师来讲,境界高低至关重要,而兵解是第二重要,之所以不被熟知,是因为兵解难度极大,比什么炼药师、锻造师所要求的天赋和机缘要严苛得多,甚至有一个说法,能够兵解的星师比天人还要少,兵解的难度可见一斑。
柳彻新既然动用兵解,自然真的认真了,效果立竿见影,剑锋所到之处,寒气彻骨,导致王负剑动作变得迟缓,大腿、后背和肩膀都挨了结结实实一剑,疼得他直叫,所幸寒气也帮助勉强止血,没让他失血过多,战力大损。
“快不起来了吧?”
柳彻新如恶魔般低语,快是王负剑最赖以生存的法宝,王负剑境界低,没星能,肉身差,若非足够快,哪有资本和天人的柳彻新激战这么久,王负剑足够快,将这些缺点掩盖住,而现在,在柳彻新兵解的影响下,他速度受到影响,反而成了他的劣势,也将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周遭剑光闪烁,鲜血四溅,王负剑疼痛着,心中叹息,在绝境之时,他勘破真正的快剑之道,打破恐惧,又是突然提升剑术,才得以打得天人措手不及,压制住对方,现在对方一招兵解,让他先前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凡事都得讲基本法,快剑的确无敌,奈何对方手段太强,王负剑知道自己只剩一次机会,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这场战斗我很高兴,但到此为止了。”
柳彻新经过权衡,还是决定将王负剑杀死,他可不想留下这么一大祸患,尤其他三番五次从王负剑眼中看出那种无法消弭的仇恨,这仇恨跨越种族,沉寂万年,在今日尤为浓烈。
柳彻新欺身上前,剔出一剑,差点将王负剑心脏剜出来,王负剑浑身炸毛,应激一般,他浑身是伤,几乎到了崩掉边缘,而这些血拉拉的伤口在削弱他战力的同时,在这一刻全部成为他爆发的契机,野兽临被杀死前会殊死一搏,从而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可怕力量。
王负剑同样如此,对方兵解释放的寒封被他刚刚不断挥剑热身消融一部分,现在的他的速度在殊死力量的加持下一瞬间暴涨,他那几乎裸露出来的心脏疯跳,手中的翩若剑也好像在跳舞一般,从柳彻新身上翩跹而过。
柳彻新啪嗒一声跪地,扔掉手中的剑,死死捂住心口,那里他的心脏反而几乎被扎爆,心血往外狂涌。
寒气渐渐退去,所有人呆若木鸡,天人更加狼狈了,简直像条斗败的野狗,正口冒鲜血,浑身震颤,翩若剑从后方悄无声息而至,眼看着就要将这个天人的脑袋砍下来,众人的热血直涌到大脑,期待着、惊视着这一幕,只听传来一声脆响,那把快到毫巅的剑被一根手指头弹了出去。
一个短发中年出现在了王负剑和柳彻新之间,柳彻新抬头,艰难地唤了声‘叔叔’,短发中年毫无感情道:“这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吗?”
柳彻新剧烈咳嗽起来,被短发中间将手扯开,将一片金黄药膏拍在爆裂的胸口,他疼叫数声,这才止住,短发中间将自己的星能缓缓传到柳彻新心口上,身上绽放着橙色光辉,宛如夕阳般神圣深远,绝非一般神脉者能够媲美的,众人知道,这也是一个天人,一个更为恐怖的存在!
半晌,短发中年才松开手,让柳彻新自行调息,这期间有一众手下周护,没人敢搅扰,事实上就算没人周护,也不会有人敢搅扰,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谁会对天人出手?
王负剑几乎趴在地上,短发中年并未对他出手,他刚才既是殊死一搏,透支一击,加上伤势加剧,没了一战之力,连站起身都很困难,更何况短发中年身上散发的天人之威远超柳彻新,让他彻底没了反击的念头,身体又不由自主颤动起来。
“按理说像你这样的人才我应该带回景星城,但谁让你是神族,冒犯了天人的威严,那只有去死了。”
短发中年大手按在王负剑脑袋上,周身橙光大盛,各个指节处传来咔响,一只手而已,却对此刻的王负剑来讲无异于一座山,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被压扁捏爆,而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王……王……啊啊……”
不远处,宗冷月颤颤巍巍爬起来,脸色惨白,断臂处血流不止,她认出了这个人,样子没变,只多了些胡茬,剑没变,只是这可怕的实力是怎么回事,他不该死在这里,不该……
“再见。”
短发中年大手一抓,忽然眼皮一跳,他的手抓在一把刀上,然后眼前多了个白发苍苍的人,短发中年在空中横转几圈落地,负在腰后的手微微颤抖,其他手下惊骇,他们明明围挡着,怎么会有人能突破防线,如此轻易接近,这个老年人是谁?
“是你!”
之前柳彻新身旁的那老者,一下子认出来人,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深深道:“百步穿杨李军牧!”
李军牧这三个字突然蹦出来,好些人都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这是昔日那次灾乱的英雄之一,瞬间感到扑面而来的雄威,纷纷敬重,当然也有少数人持怀疑态度,不以为意。
那老者拱手道:“李老英雄,居然是您,您近些年来销声匿迹,怎么出现在这儿了?”
短发中年冷哼一声,上前一步道:“什么英雄狗熊,敢对天人出手,你嫌活得久了吗?”
短发中年双拳握起,星能激荡,形成一股橙色风暴,将地上的兵器吹得哗啦作响。
李军牧苍发飘飘,不动如山,目光悠远,缓缓开口:“天人吗,我也是啊!”
“什么?!”
所有人大跌眼镜,无比震惊地望着,心想如果这位真的是传闻中的百步穿杨李军牧,那么所言非虚,竟也是一位天人!这种秘辛鲜有人知,现在曝光出来简直一石激起千层浪。
王负剑恍然,心想怪不得李军牧能独自一人杀掉那几十个觉醒境,甚至将禄府灭门,原来这位老年护卫不仅是神脉者那么简单,更是至高无上的天人!这种人物为何甘愿委身格斗场那种地方,还给别人当护卫?
短发中年愣了片刻,嗤笑道:“你这老头,说自己是天人就是天人?你和这剑修又是何关系?”
李军牧只说了两个字:“家人。”
“家人?”
短发中年哈哈大笑,“这剑修分明是一个没觉醒神脉的神族,你和他是家人,又怎么可能是天人?”
李军牧道:“我就是天人。”
他不做过多辩解,刚才还震撼的众人一下子对他的身份怀疑起来,想着他不仅不是天人,而且还不是那个李军牧,纯粹骗子一个,三言两句就露出破绽,当大家是傻子吗?
“背个弓,悬个刀,染一头白发就是李军牧了?那岂不是随便一个掏大粪的老头都能当了?”
“说得对,这老家伙估计是来诈人家的,计谋不错,可惜脑子不灵光,嘴又笨。”
路人们看不下去了,出言嘲讽,他们才不管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纯粹一堆乐子人,这老头给他们带来了乐子,而王负剑脑中只不断回响着‘家人’二字,不禁动容。
这种情况给先前那老者都整不自信,他向前疾走几步,越靠近越看得清晰,心脏越发跳得厉害,不知不觉已和李军牧面对面。
“真……真的是您?小老儿冒犯了,罪该万死!”
老者连忙行礼,短发中年面露不悦,心想这家伙吃里扒外,难道是潜伏着的奸细?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居然敢直挺挺开到里面,驾车的是一个猫脸男人,还有一个骑马的碧玉女子,女子戴着面纱,身材妖娆,眸子清嫩,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美人,好些人挪不开目光,哪还去看凄惨的宗冷月。
在老妇仆的搀扶下,唐老下了马车,有人认出好像是格斗场某个斗主府的人物,但斗主府的人在天人面前根本不够看,这矮冬瓜范儿装得挺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声名震天的大人物呢,若是在寻常情况下,见到这种人,大家兴许还能敬畏下,但现在这里可是足足有三位天人,其中一位疑似是那位百步穿杨李军牧,就不够看了。
李军牧面前,老者揉了揉凹陷的眼睛,突然扑通一下瘫坐在地,仿佛见了鬼一般惊恐,见状,短发中年询问这又什么何人?老者漏风的牙齿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二话不说,连滚带爬直接跑路,被短发中年一把揪住,怒声斥问,到底是谁!
“他他他……渊冢……黑渊……快泥麻放开老夫!!!”
老者发疯般,甩开短发中年的手,头也不回,继续逃走,又被几个手下拦住,他怒吼一声‘滚开’,拼了命般冲破围堵,消失在黑暗中。
现场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起来,一些人偷偷撤离,晦暗的天空仿佛一秒入夜,隆冬黑夜,死寂漆黑,那些撤离的有的知道些什么,有的纯粹人云亦云,见情况不对赶紧风扯紧乎。
“传闻旧城中存在着诸多黑暗势力,有一个势力是黑暗中的黑暗,即便是黑龙会那些势力都会谈之色变——渊冢!而渊冢的掌舵人被称为‘黑渊’,难不成是此人?”
一众手下之中,还是有了解内幕的人,此番言论一出,所有人脸色大变,惊骇万分地盯着唐老。
唐老紧了紧黑袍,漠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渊冢、黑渊,我这次来是请诸位给我个面子,让我带走我的家人还有这个女孩。”
短发中年眼睛眯成一条缝:“如果我不答应呢?”
唐老耸耸肩,打了个手势,让老妇仆扶他上马车,只留下一句:“我知道阁下是天人,但天人我又不是没杀过。”
唰,帘子放下来,这句轻飘飘的话,不亚于万钧雷霆劈在众人心头,谁都知道,对天人动手已是极大不敬,面临难以想象的灾罚,现在居然有人大庭广众之下用死亡威胁天人,这种事实在耸人听闻,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谁会相信?
短发中年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嘎吱作响,柳彻新这会儿变得比猫咪还乖巧,忍不咳了一口血,短发中年看了眼,松开拳头,让人将柳彻新扶上马,自己则对着马车道:“留下你的名字!”
“唐渊。”
“很好!姓唐的,我柳集记住你今天的威胁,他日再见定当十倍奉还!”
甩下这句话,短发中年带着一众手下大咧咧离去,围观的路人也一哄而散,哪敢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