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负剑突感一阵眩晕,手腕一动,将趁机袭杀的几个黑装人斩杀,顺便追上逃走的一些,也给杀掉,现场所剩的黑装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没人再敢上前或者逃走,这些盗匪被吓傻了,僵在原地,不知所措,鬼知道他们目睹了什么,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觉醒境,还有四个神脉者,居然顶多撒泡尿的功夫,全都被一个超凡九阶屠杀,这实在太扯淡了!
马车上的女子们后知后觉,看着满地的尸体,狂咽唾沫,她们恐惧黑龙会,但此刻,对这个四条手臂的人恐惧更深,她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动对方的屠刀。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毒性发作,加上身上伤势的疼痛,王负剑摇摇晃晃,心情不好,吼了声,女子们怔着不动,与王负剑对视,赶忙四散逃去,有一知书达理女子逃到半截,回来几步,敛衽一礼,又匆匆逃走,绣花鞋都掉了,有俩黑装人想浑水摸鱼,被王负剑再杀,现在只剩最后两个了。
“有一个叫……宗冷月的……谪水学院的……学……天人……去哪了……”
王负剑断断续续逼问,两人指向同一个方向,然后一滩肉泥般倒下,王负剑甩了甩脑袋,在先前交手的几个黑衣人身上搜索,找到几瓶药,也不知是不是解药,或者服用,或者敷到伤口上,顺便胡乱搜刮一番,银两、细软、丹药、星能液、星晶、干粮,骑上马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在找死吗?”
马匹飞奔,马背上的王负剑拷问自己的灵魂,这次他作死的行为又侥幸活了下来,下次呢?那可是天人,当今六界中最为尊贵强大的存在,他的实力恐怕不允许再侥幸了,而且,得罪天人肯定比杀死那张姓炼药师还要严重得多,他承受得起?会不会连累惊鸿派?
宗帅风对他有恩情,他能来已算还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偌大的旧城哪里没有不公,哪里没有要拯救的人?他一个小小超凡九阶,救得过来?又凭什么去救?救了宗冷月,对那些没有被拯救的人是不是不公?或者说是不是非常残忍?
王负剑内心挣扎,头晕不已,伤口疼痛,他趴在马背上,无力御马,任凭马匹奔腾,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座大镇上,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忽然感觉大家在对他指指点点,不对,不是他,而是身旁的某人,那人不着一缕,赤着脚,身材高挑,被人用项圈箍着脖子,拽着往前走。
“这是哪家的黄花闺女居然被人这么侮辱,实在可恨啊!”
“哪里可恨了,这分明是福利,是旧城风景线,我都要欲火焚身了,啧啧,这身材,这气质。”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看看绳子在谁手上?这些人之中据说有天人,不是你我能得罪的!”
“这他么谁啊,半死不活的,别挡我们欣赏艺术!”
王负剑在马背上迷迷糊糊,抬头仔细看向那人,朦胧中,他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一双极美的眼睛空洞得宛如被挖掉眼珠般,任谁也不会将她和那个谪水学院内院的凌然天骄‘旋女’联系起来,现在的她简直和奴隶甚至畜生一般,没有自由,没有衣服,没有灵魂,只行尸走肉般被人牵着走。
王负剑从马上摔了下来,不停咳嗽,他望着对方被抽红的果背,心想这就是宗冷月了,这怎么能是宗冷月,两人在院落中交手的画面袭来,她的旋剑,她的傲然历历在目。
王负剑瘫在地上,马匹哼哧,他心中呢喃:“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王负剑翻身上马跟了上去,他看见带走宗冷月的是一队锦衣华服的人马,在旧城晦暗的衬托下,这群人显得十分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尤其是那种天兵天将般的气场,让许多人不敢靠近,有人认了出来,说那是景郡首府景星城的人,提到景星城,众人不由高山仰止,一阵敬畏,也有嗤之以鼻的,毕竟这里是旧城,天王老子来了又如何?
现在一个人挡住了那队人马,那人站在马背上,双手环抱于胸,四十多岁,一身灰甲,闭着眼,像雕塑般静立。
“好狗不挡道。”
锦服人马中,一个先锋扬着下巴道,灰甲人没反应,先锋刚欲出手,灰甲人才缓缓睁眼,他一眼看向队伍最末的宗冷月,藏在腋下的双拳握得嘎吱作响,橙色星能呼炸,赫然是一位神脉者。
“孙砸,真当我谪水学院可欺?”
灰甲人切齿,橙影一闪,宛如一道橙光穿过那队人马,来到队末,就要一把将拉宗冷月的锁链扯断,电光火石间,灰甲人目光一瞥,急忙一个转身,将刺砍而来的枪刀夹住,另一只手握拳轰出,整个人被生生震退数米。
灰甲人甩了甩发麻的右臂,目眦欲裂,这时一匹马从他身旁走过,马背上趴着一个人,那人一个劲念叨着‘头好疼’、‘头好疼’,很快越过宗冷月,眼看着就要撞上刚才出手的那两个强者。
两个强者看也没看,刀枪齐出,围观路人心想完蛋了,这白痴误入战场,连人带马要被劈开了,然而,被劈开的反而是那俩强者,俩强者难以置信,鲜血直喷,轰然倒地。
忽然间,无论马队中的剑修,还是路人中的剑修,身上佩剑不安分起来,在剑鞘中不断震动,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绿光在人群中游荡,那白痴大喝一声,十几把剑出鞘直飞向他。
现在大家终于看清那白痴样子,他穿着一身夜行衣,身上有很多已经结痂的伤口,满嘴胡茬,睡眼惺忪,奇异的是他竟有八条手臂,其中七条都握着剑,没被他握着的剑纷纷掉落在地,而他的身上附着着一个个古老字符,让他看起来如妖似魔,如鬼似兽,他身上分明一丁点星能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路人们从心底生疼出一抹恐惧。
那俩刀枪强者可都是极强的觉醒境,如此轻易就被这个九阶白痴杀死,大家纷纷更正,这绝不是白痴,而是一位极为恐怖的非常剑修!八只手臂,七把剑,谁家剑修长这样子!
这人自是王负剑。
灰甲人吓了一跳,心想他没找帮手啊,关键情急之下根本找不到,这是从哪冒出来的?难道也是谪水学院的?
马队中,一众强者虎视眈眈,正欲出手,被一个华贵青年制止,这青年从头到脚都富贵逼人,令人不敢直视,在这群锦服人马中最为璀璨,显然是话事人或者主子。
“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
他的话被王负剑用相同口吻说出,华贵青年表示自己叫柳彻新,来自景星城,天人。
当‘天人’二字说出后,在场的路人无比吃惊,虽然大家早有预料,但真正目睹见一位天人,还是不由自主震颤,这两个字代表太多,权势、实力、天赋、地位,对在场所有人从所有方面几乎都是降维打击,如今的天人无异于万年前的神明,谁又能无视这两个字所带来的压迫力?
王负剑也不例外,那一瞬间,他感觉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双腿不自地发软,就像老鼠见到猫那种刻在基因里的恐惧,他已手段尽出,本该救下宗冷月遁走,现在却一动不动,恐惧之余又有些茫然。
后面,灰甲人直抽口冷气,原先他不确定对方身份就罢了,现在对方果真是天人,他还要继续吗?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学妹,要得罪与天一般大的天人吗?他得罪得起?放眼整个谪水城谁又能得罪得起!
“跪下。”
华贵青年柳彻新淡声道,先是普通人砸跪在地,紧接着一些低阶星师抵抗不住跟着跪下,直到七阶及以上才能勉力抗衡,宗冷月光着的双腿不住颤抖,好不容易扛住,被人猝然一按,脑袋砸在地上,她痛叫一声,刚抬起血淋淋的头,又被人按了下去。
王负剑惊醒,陀螺般转到那人身旁,那人冷哼一声,一手继续按着,翻身一记鞭腿带着强劲罡风抽来,将一把剑踢飞,结果王负剑空出来的手,一把攥住那人脖子,猛地一用力,无法按动分毫,那人正冷笑着,脖子一凉,脑袋滚在地上,被王负剑踩住,同时接住被踢飞的剑,其余六剑纷纷染血。
“好残忍的神畜!”
华贵青年柳彻新身旁,一位老者感慨,很快众人知道王负剑并非人族,而是一名神族,路人看轻了些,柳彻新皱眉,他想起那个不成文的说法,一百万神族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都是废物,剩下的一个要么是废物中的废物,要么是天才中的天才,而眼前这位明显属于后者。
“公子,就不劳您出手了,我等将其诛杀碎尸,免得污了您的手!”
有人请战,柳彻新抬手不允,他不明白王负剑为何对他们出手,他很快猜到,为了这个女人?
柳彻新不禁发笑,看宗冷月的眼神没有丝毫色意,而是一种像人对猫兔等畜物的俯瞰,在他看来,将宗冷月衣服全都扒掉拴着,就跟将猫兔剔光毛发拴着一样,尤其大冬天的,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很是享受。
“你可知道什么是天人?你们所知道的天人不过是假天人,所谓的神脉者、后天天人,都是自己往脸上贴金,事实上,在真正的天人眼中,你们和跳梁小丑没有任何区别。”
柳彻新娓娓道来,毫不避讳,他身旁的一众强者有一半都是神脉者,也就是他口中的跳梁小丑,不禁脸色难看,但话糙理不糙,在场的神脉者都明白,他们远不是天人。
“天人,是当年人太祖剥夺神族神脉,融合到一部分功臣勋贵身上,所诞生的,不是你们这种粗糙融合,而是近乎完美地融合,甚至升华,自此至高无上的天人诞生了!这么说吧,我们天人每一个的祖先都是开天辟地,打下六界江山的绝世强者,本身就无比强大,完美融合神脉后更强到无法想象,这种至强的传承,万年的底蕴,是所谓的神脉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
柳彻新骄傲的说着,仿佛跟随人太祖剿灭神族,统御六界的是他本人一样,他表示如果王负剑是神脉者,他不屑亲自动手,但王负剑是神族,还是天才中天才的神族,他倒有了兴趣,万年前人太祖覆灭神族,今天他同样覆灭,让王负剑做好觉悟。
柳彻新大概能猜到,一个今非昔比的神族能走到和他水平相当这一步,付出了何其多的努力,吃了何其多的辛酸,很可能还经历了无数次九死一生,很励志,他愿意给王负剑一个证明自己或者被毁灭的机会。
“公子……”
有人想劝,很快住嘴,更多的人则拭目以待,他们承认王负剑这位神族出乎预料地强大,超凡九阶就能连续诛杀三个觉醒境,但柳彻新不一样,那可是天人,同为九阶,柳彻新的九阶和所有九阶不在一个层次。
现在,柳彻新一步步走向王负剑,身上星能随之释放,一些若隐若现的橙光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超凡九阶皆有一身九五至尊的气势,而这位天人身上,这种气势达到一种万般皆下品的骇人程度,哪怕一些超强的觉醒境此刻都忍不住要顶礼膜拜。
柳彻新信步而行,仿佛来自万年前之前,他身上的橙光虽然晦暗不显,可比在场所有神脉者的橙光都要威不可测。
“混蛋,这就是天人吗……”
“明明没针对我,却感觉随时会被踩爆。”
“现在看来,神脉者和真正天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大,怪不得那么多人想成为先天天人……”
“这白痴真的命背,惹谁不好,惹天人,可惜一身百万中无一的天赋,神族真的不行了啊。”
众人抵挡着,震颤着,感慨着,路人们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到天人,原先想着看乐子,现在也成了乐子的一部分,跪倒的跪倒,颤抖的颤抖,有的人甚至直接晕死过去,而现场的另一个焦点王负剑,到现在还没能释放星能,众人以为他吓傻了,忘记释放或者被死死压制释放不出来,对天人柳彻新的恐骇程度又上升一个级别。
“快逃!”
灰甲人大声提醒,他已逃出二三十步,这种情况下只能从长计议,再在这里死磕是白白送死,立即有三个觉醒境追了上来,灰甲人边打边逃,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中,至于相助王负剑,他有心无力,何故白添一条性命。
“走……走……”
颤抖的宗冷月开口,她双眼依旧空洞,不甚记得这个人是谁,只觉有些熟悉,她很感动,但眼中愣是没一滴泪水。
闻言,王负剑下意识后退一步,这稀疏平常的一步却消耗他莫大力气,他喘着粗气,惺忪的脸上难掩惊恐,握剑的七只手不住抖动,他连剑都握不稳,又谈何一战。
柳彻新抽剑而出,现场温度好似一下子下降了十度,他摇摇头,说这样可不行,让王负剑务必振作精神,否则就没乐趣了,只见他嗖一声越过王负剑,一条纤臂飞了起来,宗冷月惨叫一声,失去平衡,瘫倒在地。
鲜血溅到王负剑身上,王负剑两眼瞪大,他是来救宗冷月的,人没救成反倒让她受到伤害,多么滑稽啊,王负剑突然发出一声怪笑,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从在惊鸿派开始就这样,他为了救妖奴弱弱,伤了那位执事房弟子,结果老师福过为了平息事端自断一手,他越努力,得到的结果往往越糟糕。
为何会这样?
王负剑想不通,只能归咎于自己的愚蠢,但这些愚蠢他终究还得补救,他可以对不起自己,不能对不起其他人!
柳彻新扫了一眼身后,怪笑戛然而止,一个剑影疯狂而至,他随手一挥便将那剑影削碎,紧接着,无数道剑影如失控的黑夜般汹涌而至,密密麻麻,诡异可怖,柳彻新闪转腾挪,从容应对,忽听一声怒吼,一道残影冲撞上来,他避之不及,被按在地上。
柳彻新星能沸腾,将那残影震飞出去,这次轮到他主动进攻,他脚下轻踏几步,一下子追上残影,他只有一把剑,却快得出奇,将王负剑的七把剑完全咬住,简直可以说滴水不漏,出神入化,没一会儿王负剑身上已各处飙血,落入下风,明显不敌。
不少人直抽冷气,王负剑的剑术众人已觉得匪夷所思,而这位年轻天人所展现出的剑术和实力则更加可怕,原本有些人还幻想天人说不定是一身金装的泥菩萨而已,现在看来天人确实有东西,这样的事实让大家更绝望。
王负剑身上的血越飙越多,他已拼尽全力,无计可施,随着败势越来越明显,他只能寄希望于万神策,那些小说主角不是到这种时候都会觉醒或者得到助力吗?他的万神策,掌门伊水芳的紫光或者窦心南的咬印,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反应?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
嗤啦!
柳彻新剑过脚到,在王负剑脸上留下一个深凹脚印和一道剑痕,将王负剑踹飞出去。
“看来你并没有觉醒神脉,甚至星能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无法使用,而且你对手中的剑也不会运用,剑修混到你这个份上,还真是让人无语啊。”
柳彻新摇头失望,路人们听在耳中,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没觉醒神脉,还无法动用星能,不会用剑?彻底凉凉了。
有手下提醒,建议柳彻新可以留王负剑一命收为己用,毕竟这种级别的神族天才可不多见,柳彻新得空瞅了那手下一眼,那手下知道失言,赶忙低头认错,他不该教人家天人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