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丽却将军说:“夏师傅,你说那些残废鸟是艺术,那我问你,上次的那块印花板破烂了,也等于说是残废了,你们怎么就不用了呢?怎么就不是艺术了呢?”
“问得好。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把那件事说个清楚,免得大家误以为是我们故意不用那块破烂了的印花板。”这时,他先区分残废,残缺和破烂的艺术含义。其实,人们在艺术上不用残废这个词来评价所画的画,但却用残缺这个字眼。残缺有时候是一种艺术的美,一种艺术的超越,就像这幅《百鸟闹春》画,画中鸟儿身体的残缺更能给人一种运动感,活跃感,喜悦感。没脑壳的,是脑壳飞进树叶中去了;没翅膀的,是翅膀在竭尽全力向前飞翔;没屁股的,是屁股在飞行中向下当作方向舵了,所以在这个时候,它们看起来都是残缺的。而破烂呢?是超出了人们所能容忍的范围了。那块印花板破烂的地方让人看了生厌,不符合常理了。这就是那块印花板不能再用的原因。
王尔丽还是不服气地说:“这都是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话不能这么说。不信的话,那边还有一段用那块破烂印花板印出来的布,看谁愿意用它做衣裳穿?”夏茂林嘲哄说。
王尔丽被夏茂林说得无言以对。
这时谁也不说想用那块布了,堂屋里出现了暂时的寂静。
片刻,华成福命令似地说:“成福,你看看下面的画。”
说了一声“是。”后,王成福弯下腰去,将那幅《百鸟闹春》画放在了旁边。他看到,只剩下最后一幅画了。
最后一幅画是《云端花草》画。王成福看了画后,说:“这幅画虽然只画了纸的中间部分,但还是可以用的。这幅画也可以说是一种创新。”他还说,印花不一定要把布上印得满满的。艺术上有句成语叫做画龙点睛,说的就是在关键的地方画上一笔。另外,还有一个说法,叫点缀,说的是在空间某处画上那么几笔。这幅《云端花草》画就能起到点缀的作用。还有,这幅画寓意也深刻,有句歇后语说,半天云里长草——破天荒。这句歇后语如若用了比喻人,那是说人的勇敢创新。如若用了比喻事业,那是说事业的兴旺发达。
“好,成福,你让茂林也说几句。”华成福想到自己刚才点名要王成福说说下面的画,觉得自己好像冷落了夏茂林,这样不尽人情,于是,他想再给夏茂林一个机会,让他也来评说这最后一幅画,以此做到仁至义尽。
“福爷,我非常赞成王师傅的话。目前,福爷的生意不尽人意,福爷需要新的品种投放市场。只有这样,福爷的生意才能兴旺发达,但这就需要破天荒的画。”夏茂林诚心诚意地说。
“你是说,这后面的几幅画都可以用?”华成福对这后面的几幅画早就有了好感,只是因为,当着全家人的面,面对几种不同的意见,他不想从他的嘴里说出好与坏;又因为,他无论说出那种意见,都会让有些人感到伤心,因此,他想借别人的嘴巴来说。这就是他为什么自始至终不做任何评论的原因。
“是的,福爷。我是这样认为。这些画都是破天荒的画。你的幺儿媳妇真不简单啊。过去,我还以为她年轻无能,难以画出像样的画来。今儿,我看了这些画以后,我认为,我是小看她了。从现在起,我得刮目相看了。”夏茂林大发感慨地说。
“是的,福爷。我对她也刮目相看了。”王成福也感想深刻地说。
“唉,两位师傅,别说什么刮目不刮目的了,小心别把眼睛刮穿了。让你们说说话,你们就把话说得天花乱坠。”宗什善怎么也坐不住了,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气鼓鼓地说。
“就是嘛,别说得那么天花乱坠。如若将来印到布上去以后,市场上没有人买,那可是要负责任的。”王尔丽没好声气地说。
“爹,我认为,这些画都是可以用的。正如你以前所说的,我们要用新的画吸引人,要用新的花色品种开拓市场,我觉得,淑贞画的这些画就是新的花色品种,我们完全可以采用。”华相公高兴之余,眉飞色舞地对华成福说道。
“爹,”华二公接着站起来插话,“两位师傅见多识广,他们的话不会有错。我觉得,淑贞的画确实是别具一格,不同凡响。她为开发市场走出了关键的一步。这样看来,在开发市场方面,我和小弟都不如她呀。”
“二公,你别说得那么娓娓动听。如若将来弄得不好,你是要挨家法的哟。”王尔丽不满意地说。
“你们这些堂客别那么婆婆妈妈,就只知道家法长家法短的。”华二公回应道。
“你要说就说你的堂客,别指你们这些堂客。你喜欢挨家法,你就去挨。我认为,这事不能乱来。”宗什善骄横地说。
“开发市场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没有冒险就没有收获。我认为,淑贞画的这些画就是可以采用。如若将来弄得不好,我自愿接受家法处置。”华相公作为姚小妹的男人,极力表现出大义凛然的姿态。
既然有华相公承担将来的责任,大家无话可说了。尤其是宗什善和王尔丽也默默无言地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上。
“管家,搬两把座椅来。请两位师傅坐。”华成福吩咐说。
“是。”华子良立即搬了座椅给两位师傅坐。
待两位师傅坐定,华成福问华大公:“大公,你的意见如何?说来听听。”
华大公沉思了一下,喃喃地说:“现在急等着用画。既然有了画,那就先选一幅用用吧。我看,就先选用那幅《锦绣河山》画吧。”
“嗯,你是这种意见。那我问问淑贞。”华成福略有所思后,“淑贞,你一直没有说什么。你的看法呢?”
“我没有什么说的,我还是原来的意见。我这几幅画是献丑了,真是拿不出手。是华相公自作主张硬要拿出来的。既然两位师傅都赞赏,你们就看着办吧。”
“好,就这样办。”华成福稍显激动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说,“我们今儿请了两位师傅来和我们一起看画。他们是我们印染坊的老师傅了,与我们大家相知相熟,他们的话说得好。淑贞这段时间画画下了功夫,卓有成效。两位师傅刚才对她给与了很高的评价。我虽不完全苟同,不说这几幅画好到哪里去了,但我敢说,这几幅画也坏不到哪里去。我们现在急需画用,俗话说,河里无鱼虾也贵。我决定,先试用后面的三幅画。但印布量先要小,待市场试销后,再确定是否加大印布量。”
“这样好,这样好!”华相公高兴得直拍手。
“别打岔,听好起!”华成福瞪了华相公一眼。
“相公和二公还是一如既往,开发好市场。淑贞暂停画画,按原来的分工,除了负责画画,还要负责制板,直到把画成功地印到布上为止。其余的人各就各位,做好原来的事情,就这样办,你们还有什么说的?”华成福这样布置说。
大家默不做声。
“夫人,”华成福转过脸去,对胡蝶喊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啊,从今往后,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动不动就甩手停工。这样很不好。不光影响生产,还影响工人们的情绪。如若一有思想病就甩手停工,那这印染坊不就乱套了吗?对于这一点,你们爹上次就做了规定的啊!”胡蝶认为,华成福刚才说得合情合理,只是漏掉了这么一点,应该借此机会说一说。
“爹上次说的是不要随便提早下工,并没有说推迟上工啊。”王尔丽反嘴说。
“话虽是那么说,但性质是一样的,都是甩手停工。这样很不好。这两次停工就算了,事不过三,下不为例。”胡蝶用强硬的口气说。
“对,下不为例。”华成福支持说,“今儿,话就说到这里,现在都做工去。”
“我们还没有吃早饭呢。”宗什善和王尔丽无奈地说。
“赶快去吃!今儿中午少歇息点。”华成福威严地说。(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