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天空,大地一片昏暗。
世间的阳光和希望,都已仿佛看不见!
荒草杂乱的泥泞地里,散布着暗红的血迹,几名警员围在老人的尸体旁,做着初步检查。
气氛压抑得就像是坟墓,罪恶仿佛已把人间变作地狱。
警戒线外,站着二十几个围观的村民,有的失声痛哭,有的黯然落泪。
对于这具尸体的身份,每个人都并不陌生,每个人都可一眼看出,老朱是被人用木棍打死的。
老朱,朱守本,正是这具尸体的名字。
他的人就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安守本分,老实善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着三分田地,过着枯燥却又简朴的日子,与人也往往为善,几十年来几乎从未得罪过别人。
像他这样的人,本应安享晚年,但现在他却死了。
每个人都会死,但像他这样的人,绝不该死得这么突然,死得这么可怕!
棍子就扔在老朱的尸体旁,那是一根一米半长、手腕粗细的木棍,棍上沾满血迹,老朱的脸上和脑袋上也全是血迹,他的头顶可以明显看见几处凹痕。
那么,自然有个很简单的结论:他是被人用木棍猛击头骨致死!
问题在于,是谁这么做的?谁这么狠毒,这么残忍?谁非将这么一个老实本分的人置于死地不可?
小周拉开警戒线,缓缓走了过来,在老朱得尸体旁停下。
他的脚步当然很小心,以免破坏现场可能存在的证据。
他看了眼老朱的尸体,目光在老朱的脸上稍微停顿,这张干枯老瘦的脸,就连死时也是如此平静,如此安详,脸上没有半分痛苦和挣扎,唯一有的只不过是几分惊奇和怀疑,是不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对方要杀他?
陈德敏站起身来,看了小周一眼,恭敬地道:“学长。”
小周点了点头:“怎么样,有没有特别的发现?”
陈德敏摇了摇头:“初步估计,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夜二十三点至凌晨一点之间,是被人从身后用木棍敲击头部致死,可惜的是,木棍上的指纹已被昨夜的大雨冲刷,所以我们未能提取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小周道:“昨夜的大雨是从九点过开始下的,一直下到今天早晨,而死者被袭击的时间是十一点之后,也就是说,凶手是趁雨行凶。”
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夜晚自古是杀人最好的时机,如果夜逢大雨,无疑更加有利,因为雨不仅能减少外面的行人,还能掩盖杀人的动静!
陈德敏点了点头,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尊敬和崇拜之色,看着小周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的某个雨夜,村子里也发生了同样的命案。”
“准确来说,是三月二十九号,也就是三个月前。”小周一脸严肃,沉声说道:“那天的案发时间同样是在雨野,死者同样是个老人。”
“不错。”陈德敏目光闪动,经小周这么一说,她的记忆也立刻清晰起来:“而且那同样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素来不与别人结仇。”
“正因为不与人结仇,所以我们才毫无下手之处。”小周皱了皱眉,心仿佛沉了下去。
一个不与人结仇的人,就难以发现杀人动机,发现不了杀人动机,就无法锁定杀人真凶,这的确是个难题。
难道老朱的命案,也要和三个月前的命案一样不了了之?
小周忽然想到了这个可怕的结果,但他并不打算轻易放弃,世间有太多案子因为各种困难最后掩于尘埃,但他决心要尽自己的全力还死者一个公道,还正义一个公道!
这也正是他选择这项工作的意义所在。
三个月前的那件案子,死者也是个孤寡老人,说直白点,对于他的死,根本就没有人追究,局子里查了一段时间之后,毫无线索,也就作罢,但在小周的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三个月来,他为了调查真相,到这里来了五六趟,但每次都毫无收获。
别的人都说他是吃力不讨好,就连一向崇拜他支持他的陈德敏也不禁问:“学长,这样查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如果坚持做一件事,却得不到任何结果,甚至没有半分进展,也看不见任何成功的希望,那做这件事还有没有意义?
小周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没有答案,他只是心中确信,自己是对的!
离开案发现场,小周来到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些营养品和水果,然后折身往村里走去。
在他调查三个月前的命案的过程中,了解到村子里有很多孤寡老人,他们无依无靠,有的连生活都成问题,为了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小周时常带些生活用品去慰问他们。
走在泥泞小道,忽然对面迎来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身高一米七八,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眼可见是个农家汉。
他迎面走来,向小周笑道:“周警官,你来啦。”
小周微微一笑,道:“王兄这是要出门吗?”
他认得这个人,名叫王东,今年三十六岁,比他年长很多,为人爽朗热情,乐于助人,颇受村民们赞扬,他也对这个人十分敬重,因此以“王兄”相称。
王东是个单身汉,家里有位老母亲,他与母亲相依为命,住在一间破旧的草屋里,据说,去年村里有人介绍了个隔壁村的姑娘与他相亲,但对方嫌弃他家里太穷,所以只见了一面就没了下文。
每次小周来的时候,王东都会热情地迎上来,帮小周提东西,这次也不例外。
王东摇了摇头:“不出门,我老远就看见你了,过来帮你的忙。”
他热络地将小周手里的几袋水果抢过去,然后跟着小周一起往村里走。小周知道他为人,也懒得跟他客气。
他们来到陈婆婆家中,送上生活物资,陈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哎哟,买这么多干啥,我老人家吃不完,上次那些东西都还剩下很多……”
王东将手里的一袋水果放在桌上,笑道:“这些都是周警官的心意,你就别客气了。”
“对。”小周微笑道:“陈婆婆,最近你老人家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陈婆婆笑道:“好,怎么不好……”她忽然叹了口气:“就是这个村子里啊,始终不太平……”
小周正色道:“陈婆婆请放心,我们迟早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他明白,凶手一日不揪出来,这些村民们就一日无法安心。
王东笑道:“是啊陈婆婆,你就相信周警官吧,他们不会骗人的。”
陈婆婆目光闪动,一双老眼中的光芒虽已不再明亮,但流露出的感情还是那么真切。
从她的眼睛里,小周看见了她的担忧、她的同情,还有她的失望。
将剩余的东西分别送到另外几位老人的家中之后,小周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中,他冲了个热水澡,坐在书桌前,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世间有多少犯罪凶手逍遥法外?世间有多少正义无法得到伸张?世间有多少孤苦绝望的老人?
他的拳头紧握,决心倾尽一切也要查出真相,抓住凶手,还村民们一个安宁!
大概一个月之后,某个傍晚,小周下班回家,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看着手机,这时,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吸引了他的注意。
天气预报说,今夜有大雨。
他的心里忽然一震,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幕降临得很快,黑暗要笼罩大地的时候,仿佛绝不会给人逃避的机会。
当大地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雨也来了。
雨冲刷着大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村中的灯火已灭,大地上只剩下一片漆黑,天地间只听得见这击鼓般的雨声。
小周从有灯火的地方冲进村子里,冲进了黑暗。
他一定是疯了,因为只有疯子才做得出这种事情!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但他还是清醒的,为了抓到凶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杀人凶手会不会在今夜现身,会不会在今夜作案?
小周心里没有答案,但他必须试一试。
他在夜雨中压低自己的脚步声,潜行在黑暗笼罩中的山村,就像一头趁夜觅食的狼。
可惜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难道说,今晚虽是狂风暴雨之夜,村中却是安全的?
小周虽然觉得可惜,也许错失抓捕凶手的良机,但又暗暗庆幸,没有罪恶发生,岂不更好?
他躲到屋檐之下,打算避一避雨,待雨势渐小便离去,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近了些,靠在墙边侧耳细听,只听屋子里响起的是男人女人的喘息和呻吟之声。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当然立刻明白屋子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由产生一种负罪感,就仿佛自己变成了个侵犯别人隐私的窃听狂,可是突然间,他意识到一件很古怪的事情:他身后这屋子,正是王东的家!
奇怪的地方在于,王东是个单身,也就是说,他是没有老婆的。实事求是地说,一个没有老婆的男人家中忽然出现一个女人,也并非找不出任何解释,但在小周看来,王东绝不像是那种不老实的人。
那王东家里的女人又是谁呢?小周想了很久,想不出答案。
忽然间,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目中露出一种极其惊悚的表情,在闪电的照耀下,他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简直无法形容,就好像在雨夜中看见了魔鬼。
他站在屋檐下,一夜未眠。他没有离开,因为他一定要知道屋里的女人是谁。
天已亮,雨已停,又过了很久,屋门终于“吱”的一声开了,王东扛着锄头走了出去。
待他走远之后,小周转过屋角,走到了门前,踟蹰半晌之后,毅然推门走了进去。
女人六七十岁,衣衫不整地坐在床沿,干枯的手中拿着一把木梳,正在梳着乱蓬蓬的头发。她的动作很慢,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就连小周走进来的时候,浑浊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波动,就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王东的家里就只有这一间屋子,这间屋子里就只有一个女人,这女人正是王东的母亲。
小周呆住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他所看见的,正是他不愿面对的真相。
这真相不仅惨酷,而且罪恶,恶心!
他只觉得头脑发昏,好像要吐,但在这时,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是你,周警官。”
声音不仅冰冷,而且有力,就仿佛声音之中带着利刃。
这正是王东的声音。他忽然又回来了。
小周全力控制自己,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转过身子,看着王东。
王东的目光也是冰冷的,冰冷得就像是没有感情的野兽,和小周所认识的完全是两个人。
“是我。”小周道:“我正是来找你的。”
“找我?”王东冷冷盯着他:“周警官大清早来找我,为的是什么事?”
小周淡淡道:“我忽然发觉好像找到了凶手,所以想让你协助我调查一下。”
“协助?”王东冷笑,盯着小周道:“你怀疑谁?”
小周道:“其实我也没有证据,只不过,我突然觉得有个人似乎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