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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房对应花墙的右侧,有一条水泥砖块铺就的小径,通往十米外的一个旱厕。姬子玉还不想过早醒来,没有走过去,而是沿着豆腐房走向大门。透过斑驳的玻璃,水气氤氲中,依稀能看到屋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眼里的热就更多了。

“不能打招呼,那样也会醒过来。”告诫着自己,姬子玉走过豆腐房,来到存煤的小隔间,两米多宽,七八米深,能存十吨煤。里面经常性的拴着一条狗,在记忆里有时是土狗,有时是狼狗,那不重要!姬子玉从来不看,因为梦里的它都是没有声音的。

前方的黑铁门封闭着,把外面的世界和梦中的小院隔开来,每次自己想去打开时,都会莫名的醒来,外面好像是浓的化不开的雾,笼罩在思念的心头。

外面不断的有声音传来,有人声杂乱的低喝,有家猪嘹亮的呻吟。呵呵,今夜难道能看到他们么?那个让自己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大哥!好久没有梦见了,似乎要忘记了他的模样。

大哥是家中的长子长孙,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赶上了上山下乡,却无风无险安全度过。一路顺遂的到了青年时代,和同龄人相比没有吃过什么苦,也就没有多少人生经验。八零年,父亲提前退休,让二十一岁的大哥提前接班。八三年,大哥结婚,娶了一个家风不太正,心眼小、个子也小的大嫂,他的艰难人生才一点点的开始。第二年生下了儿子,延续了姬家的香火。然后是国营食堂每况愈下,不安分的哥哥便响应国家号召下海,停薪留职了。同年,眼高手低的他,窜捣着宠溺着他的父母,借钱买了个小煤矿,准备大展身手,一朝暴富。却没有管理经验,又不按安全规范生产,结果瓦斯爆炸伤了人。借遍了亲朋好友,也无法凑够民事赔偿,只能身陷囹圄,实刑一年。

两年里父母为其买煤矿、凑赔偿、托人申诉、申请减刑。子玉后来估算过,前后有两万多,要知道八五年的两万,相当于三四十年后的五百万,这对父母来说简直是敲骨吸髓。连带着当兵复员回来的二哥,都没有钱疏通关系。侦察连退伍,无奈的去钢厂做了一名普通工人。连结婚都是岳父一家的支援,人生两件大事,没有借上家里的一点力!和大哥的待遇,就是冰火两重天,这也曾是二哥心里的痛。

八五年,大哥出狱,丢了工作,没了煤矿,只能自谋职业,多方谋求无果,只能黯然回家卖豆腐。最后以父母养的六头猪为创业基金,开始了屠夫的生涯。期间也攒下一点钱,想要做生意,因轻信别人而被骗。直到妈妈有病,小镇没落,才去丰满市投奔了大姨姐一家,卖鱼卖菜做起小商贩。后来轻信别人,又被骗!还被牵连入狱,临释放,心脏病复发,撒手尘寰,年仅43岁。

自己的初中生涯,就是在做豆腐,杀猪的记忆里度过的。为了帮助大哥还清外债,一家人都是尽力帮衬,包括越来越沉默的二哥。九零年,考上市一高中,这些记忆被后来的生活所掩盖,这一段梦境,应该是初中的记忆片段吧!

突然,一声嘹亮的猪叫如银瓶乍破,又骤然停歇,铁门被向内推开,大嫂的声音响起:“哎,小鱼儿,你这胳膊好了么?好了就快过去帮忙褪猪毛。”抬眼望去,东山上的初阳明媚,晨曦里的家门口、水渠边,应该早已不在的爸爸、大哥和姐姐正一脸惊讶的扭头,看向自己,然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瞬间,姬子玉以手捧面,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