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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父母那屋的炕上,看着满脸揶揄之色的姐姐,姬子玉慢慢的梳理着汹涌而来的记忆。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梦境,自己重生了。

这个时间点是1990年夏天,中考的成绩出来了,自己考了549分,高于一中的录取线39分。考上的十几个同学组织去玩,在回来的土路上,两辆自行车放长坡时追尾。一个女同学嘴上破了相,不算严重。自己则右胳膊擦伤,掉了好大一块皮。万幸没有伤及骨头,这几天一直在家养伤。那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并不严重。自己硬要赖床,更多的,不过为了逃避起早起的劳动,借机蒙混过关。而本就被全家宠爱着,又考上了一中,更没人揭露了。直到今天早上,挂着胳膊的纱布脱落。自己着急上厕所,后世记忆又穿越而来,强烈的刺激、激荡的情绪掺杂在一起,大脑信息过载,满脸泪水的自己晕倒在大门口。

“老弟啊,就这这点儿能耐啊!可真不咋地啊,一点小伤逃避劳动!被发现还晕了,至于么?”姐姐一贯的心直口快。“咱爸吓坏了,以为咋地了!你说你晕就晕吧,还满脸猫尿,丢人不!”

姬子玉无语,如果没有后世练就的冷面神功,这就是一大型社死现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这样就很突然。那面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贯注重养生的自己,身体还是很过硬的。每年两千公里的跑量,十次半马、两次全马,不会因为几瓶啤酒就阴沟翻船的!大乌苏又不是真的夺命。作为公司的股东兼高管,每年的体检也是指标正常,身材管理的也不错,实在是没有猝死的基础啊。闭上眼睛盘算了一下,一千多万的各种资产,一个多亿的股份价值,咋的也够那娘俩的花销了。如果本人尚在,这里仅是分离出来的一段意识,就更无所谓了。所以还是处理好眼前的一切,反正可能、应该、差不多是回不去了吧。

话说姐姐这是什么情况,按理说今年她应该在婆家待产,等着孩子出世,这怎么回娘家来了?姬子玉仔细翻阅着两世混杂的记忆。唉,历史没有改变!那个空长着一张好嘴的姐夫没变,还是扶不起的样子。姐姐的预产期也没变,还是十二月份。小外甥女还是赶了个马尾巴,在庚午年冬月出生,公立的一九九零年十二月。现在的姐姐略有一点显怀,不过不影响正常活动。而且以姐姐那个暴躁性格,着实是闲不住的。趁姐夫倒班上连班,坐着通勤车就跑回娘家了。

“儿啊,醒了么?别理你姐那个不着调的,让娘看看这是怎么了?咋还晕了呢。”听见屋里的动静,厨房里的妈妈跑了进来。刚才差点没吓坏,老儿子被大儿子抱回屋,说是晕倒了,一脸的泪眼模糊,还直抽抽(哽咽),看着老心疼了。所以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回来看没啥大事,又去打了瓢豆浆,放上糖,等着一会凉点了给孩子喝。

妈妈双手拂过额头,熟悉而又陌生的粗糙感,刺的他眼睛发酸。睁开眼,二十多年不见的妈妈,红润的面庞上,写满了担心和宠溺,子玉顿时泪崩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原以为最大的悲哀是生死离别,却不想真正的悲哀是忘却!二十多年的午夜梦回,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被癌症折磨的,趴在床上两年,面色苍白,无助呻吟的母亲,都已经渐渐的模糊,那还记得这如此健康又有活力的样子。

“这、这是咋了,又哭了,是胳膊还疼么?”妈妈手足无措的走上前,摸摸自己的额头,又轻抚了几下脸蛋,轻声哄着:“不哭啊,不哭,男子汉大丈夫,咬咬牙就挺过去了,那天送你回来的同学还说,你挺坚强的,那么深的伤口,酒精杀毒的时候都没喊疼的。乖啊,不哭。”

“妈,妈啊!”抓住妈妈那粗粝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子玉的心都快融化了!久违的思慕汹涌而来,侧身用左手抱住胖乎乎的妈妈,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什么他么的面子,什么特么的矜持,这是我久别的妈妈啊,不再是记忆中的荒草枯冢,而是温暖的再次相拥!

“真是的,嚎的太难听了,弄得我都难受了。”姐姐站起身,走出门。心里直奇怪,弟弟哭声绝对不是疼出来的,哭声里面没有委屈、没有撒娇。早上看到自己这几人,他的哭就是这样,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悲凉。

放肆的发泄完,姬子玉慢慢的收了哭声。快50岁的灵魂,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的恣意。既然回来了,还是带着三十年的记忆,那么家人的命运必须要改变!不然重来这次还有什么意义。

“妈,我饿了。”恢复了正常的子玉,算是撒娇,也算是身体的实际需求。

感觉儿子有些不同,早上的这些行为有点突兀,和一贯以来的那个听话、懂事的样子不同。但也怕追问起来,儿子会不好意思。妈妈也没有过多思考,摸摸儿子的短发,说到:“锅里煮着粥,昨天你爸买的油条还有,你先吃点饭。等吃完了再去豆腐房,刚才给你留了一水瓢。你不是不喜欢油条和豆浆一起吃吗?”

“行,妈!我知道了。”姬子玉笑着对妈妈说:“今天我帮你做豆腐。”

“嘿,今天转性了!”姐姐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撇嘴道:“以前偷奸耍滑的,今天这么主动,是不是想从咱妈这骗点钱花啊!这胳膊也好了,也不肿了,想要出去得瑟了?”

“滚一边去,你弟弟比你懂事多了!揣个孩子也没个正形。”一直以来,妈妈都觉得自己的性格稳重,更适合女孩,而姐姐恰巧相反。

其实姐姐性格的形成,也是父母宠溺的结果。重男轻女的传统,是父母这些闯关东的山东人,普遍的价值选择。但是家里现在是三男一女啊!姐姐作为唯一的女孩儿,从小又寄养在山东的姑姑家,九岁回来时比小子还淘气。父母也一直觉得亏欠,就由着她的脾气,时间长了,就养成了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粗犷性子。那几年评书比较流行,《杨家将》延伸出来的《杨门女将》也成为经典,其中的烧火丫头杨排风就是姐姐的偶像,所以人送外号“于排风”。

“老太太就是偏心!”姐姐撅嘴,然后把火力转向子玉道:“赶紧下地吃饭,胳膊好了就别闲着了,一会帮大嫂收拾下货。今天我帮咱妈洗衣服、做饭,你去帮着大嫂看摊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