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月城,西域都护府所在,位于陇右道西庭州内。
在本朝天子御驾亲征长达两年的西征中,更是在此地一举歼灭西突厥势力中最为强大的朅盘陀国,再顺势灭去数个反复无常的部落豪强,以雷霆手腕横扫各路突厥,宣告大奉王朝对整个西域的掌控。
大奉初定西域,弓月城尚为破败小镇,后在此设西域都护府统辖陇右道,历经十余年逐渐发展为大奉西北边陲重地。
现任都护傅友德早年不过是一小小骑军校尉,在两年西征战事中以耀眼军功火速荣升至骑兵统帅。天子强势踏破西域之后,钦点当属年轻一辈军功之首傅友德陪同回京,后安置于兵部历职两年,再以大奉唯一一个副都护之名重返西域,四年后更是成为当今最为年轻的都护,统辖大奉十三道疆域最为广阔的陇右道。
虽已近年关,都护府这几日却尤为热闹,漫天大雪丝毫阻挡不住府内纵酒高歌。傅老先生正值六十大寿,傅府大摆宴席,各州刺史郡守官吏联袂而来,骑军步军体系亦有十余人前来祝寿。
众宾客为了赢得傅老先生欢喜,所献寿礼可谓花了不少心力,高雅才情有前朝名家字画古玩,亲近得体有玉佩吊坠翡翠扳指,安泰养生有灵芝雪参道家灵丹。
但此时最得傅老先生心意的礼物却不在此列,而是一件寻常物件,梁王贺礼的一副银筷。
梁王赵桂本为四皇子,在当今皇上立六皇子为太子时,领封梁王出京赴西域伊州就藩。据闻当年赵桂赶赴西域并未直直前往伊州,而是带领就藩队伍直奔弓月城,拜访现任都护傅友德后才折回伊州。
赵桂向傅老先生执了个晚辈礼,笑道:“傅老,这副筷子可有点来头。本王幼小时甚是顽劣,一次难得与先皇一起用膳,御膳房一道菜品美味,本王贪吃起来就盯着那菜品连吃不停,忘了菜不过三口宫训,被先皇以筷笞手惩罚。本王小时候也是浑,手背连挨几次责罚之下,更是大不敬用手抓住了先皇用膳筷子,哈哈。“
赵桂猛地眼神一暗,而后迅速恢复如常,”先皇微怒之下反而打笑本王小小年纪胆子不小,就此将用膳筷子赏赐给了本王。今日,恰逢傅老六十大寿,本王就将先皇御筷赠与您老人家,祝你老吃遍世间佳肴。“
平日与梁王赵桂素来教好的都护傅友德听完梁王所言,满脸欢喜不改颜色,双眼之中倒有了几分迟疑。
已经到了耳顺之年的傅老先生,在梁王恭贺下愈发觉得耳顺。
满堂各州刺史郡守纷纷同贺,更是大口称赞梁王寿礼妙哉,另辟蹊径。
那群军中大老粗顿感窘迫,一行人所带寿礼自己看来算是贵重,可落在他人手上就有点少了点意思,不过是巡视西域大小部落收缴上来的蛮夷物件。
觥筹交错间,府中管家进屋禀告:”大人,府外有自称云林寺高僧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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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西庭州内有一公主堡,堡外有一小湖未曾有名,当地人士便称之为公主湖。
西域地势较高,又已入寒冬,照理来说公主湖早该如同往年一般厚冰掩湖,最近几日却是一反常态,湖中心方圆两丈冰面竟莫名融化,湖水更仿若沸水,接连几日翻滚不停,水浪哗啦作响,更有赏景游人说曾见有巨大黑影湖底乍现,堡中老人亦是传言将有异宝降世。
一传十,十传百,年关本就热闹非凡,这两日西庭州内闲暇百姓蜂拥而至,赏雪之余更是静等有何等宝物现世,求个一睹为快。
异象不止,游人络绎不绝,州内商贾达官贵人亲属更是绕湖搭帐,围炉温酒。都护府恐生事端,下令一标骑军开拨公主湖,设防于岸。
异象初现至今已有七日,临近午时,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湖岸游人奔走相告,低声商量是返家御寒,还是再静待些许时辰。
有胆气稍微大点的汉子仗着会几分轻身门道,双脚冰面微点,骤然掠至湖心,从破冰处探头张望。
汉子这才刚落脚湖心冰口张望不过一眼,竟似发现了什么水怪一般,连连后退,身形脚步毫无之前侠士风范,狼狈不堪退回湖岸,最后更是一屁股跌坐雪中,引得岸上众人阵阵笑声。
湖心在汉子探脚冰面时惊现涟漪,眨眼间湖水恢复翻滚,其势甚是宏大,当汉子跌落于岸上时,湖面猛得升足有丈高水浪。
待得水浪散去,湖心浮现一坨庞然大物,其首大如牛首,龟甲阔达丈许,甲上负有大碑。
岸上顿时有人高呼魁鼋!
魁鼋,《天禄识余》中有详细著述。鼋嗜睡,尤以魁鼋唯最,不缝乱世盛世不出水。广陵江南两道更有传言乘坐负碑魁鼋出海,可以抵达海上仙山,历朝各代不乏有皇帝下旨不遗余力在大江大湖中寻找魁鼋踪迹,以图寻得仙山,求得长生永治。
那魁鼋浮出湖面扬首对天长叫,其音甚是刺耳,犹如哑人奋力张嘴,用尽全身力气,却仍然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以喉咙发出嘶嘶悲鸣。
湖岸游人无一不闻之胆怯,稚女黄童哇哇大哭,纷纷抱住身边同样惊慌失措的女眷。
魁鼋在湖中游走而动,湖面所结冰面俱被龟甲撑裂,几番绕游之后,身形越来越高,最后竟凌空而起如踩气阶,四肢在公主湖上空虚跃,整个魁鼋悬停于湖心上空高达城墙之高。
午时悄然已至,魁鼋止鸣。湖岸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游人如潮水般四周散开,落荒而逃。
领兵校尉犹豫一番,手中长鞭狠狠鞭打坐骑,大声呵斥破坏队形骑兵,抽出马刀咧嘴一笑,带领骑兵穿过游人逆流上前,驻守湖岸严阵以待。
片刻过后,魁鼋复鸣,更是长鸣不止,其音恍如登山,节节拔高,一声盖过一声,响彻九幽。
长鸣之下,公主湖畔众人如遭重击,人马皆倒,神体稍弱者更是直接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