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耶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被苗人带到用厚实棕毛做房顶的宽敞房子里,房子外观虽然古朴,里面却别有一番风味。房中纤尘不染,气派的雕花的柜子与大床,床头支着光亮的梳妆铜镜,铮亮如玉的地板中央铺着一大块七彩线毯,上面摆着八仙桌,桌上拜访漆胎木瓶,瓶中插花,一股撩人心脾的暖香萦绕房中。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有身份的女子闺房,长裙苗人待客礼数不错。
领着阿拉耶识到此的是尤珠,她进房后一屁股在桌边坐下,直勾勾盯着阿拉耶识,既惊讶又警惕,带着隐隐的排斥。待阿拉耶识环视四周一圈了解环境后,尤珠挥退跟来的苗女,操起生硬的中途官话道:“我是长裙苗巫主的女儿尤珠,这里是我的房子,阿爹让我腾出来给你住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她说到此处停了停,再次将阿拉耶识上下打量一番后,才撇着嘴继续往下说:“我的房子只留给最尊贵的客人。你是谁,凭什么让嬴哥哥如此重视,把我的房子让给你住?”
阿拉耶识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不管是短裙苗还是长裙苗公主都直接得很,不过一个爱上了嬴少苍,一个喜欢嬴归尘,呵呵,只是不知道这位尤珠公主是否和奈丽一样,要对自己使绊子?不过到了长裙苗,一时摸不到水深水浅,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尤珠公主,我是路过之人,借贵宝地暂住一些时日,少则月余,多则三五月就会离开。公主的闺房,我万万不能占用若是方便,给我一间净室即可。”
阿拉耶识温言悦色回答,态度不卑不亢,让尤珠碰个软钉子,本想刺这女子几句,套她话的同时也让她明白自己的立场,任是天王老子来到长裙苗寨,也得规规矩矩。可是这女子面上是不能占用自己的闺房,可为啥她那完全不在意的神态反倒更让人作恼。尤珠在长裙苗寨受族人精心呵护,性子率真了些,心眼却少,阿拉耶识这种说一半回避一半的对话,到把她的气势汹汹给堵了回去。她嗖地站起来,乜斜着眼珠,虎着脸,傲娇地道:“我的闺房自然是给嬴哥哥一个人住!你,住旁边女奴的耳房。”她说完话埋着头就冲了出去,阿拉耶识随着她落下的话音将将走到门口,却见门口垂花珠帘哗啦被掀开,几乎与返回来的尤珠撞个满怀。只见尤珠将一张鸭蛋俏脸憋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一串话:“嬴哥哥大老远从戎秦来只带了你一个女人,看来已经是离不得你了。也罢,我尤珠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要嫁给嬴哥哥,当然也能按照中土的规矩接受他又其他女人。不过,你不要以为你生得美就想霸占嬴哥哥,到了我们三苗,我才是主子,我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不然,寨子里无处不在的巫蛊可不认你这副好皮囊!”
尤珠丢下这段既是忍耐又是威胁的话,一溜小跑不见了,留下阿拉耶识站在门口哭笑不得。她初来咋到,对于三苗的事情完全不摸底,只是凭直觉感到嬴归尘同时与短裙苗和长裙苗接触的行为,一定有他的意图。她决定以后绝不再过问他的事情,也不再如在墨家为长老,在未央书院为师父那样,以未来社会的观念去影响他,就让中土的一切自然演化。她插手墨家事务提前毁了墨家,不希望棘奴杀人过多,结果卫国覆亡。看吧,三苗之地或许嬴归尘自有考虑,她再不能坏事了。对于尤珠公主的吃醋与示威,她只觉得好笑,嬴归尘只剩半条命,快则月余,多则三五月便毒发身亡,陪着他走完生命最后一段,她不走还真留在这里喂蛊虫么。
心中虽是如此盘算,一双美若烟波的明眸终是黯淡下来。嬴归尘的毒不能再拖,她一定要尽最大努力试一试。她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原本暗淡的瞳孔迸发出灼灼星芒,一个赌命的计划在脑中疯狂转动。
嬴归尘说的去去就来却耽搁至夜深人静才回。阿拉耶识躺在尤珠女奴的耳房内,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棕垫铺在木板上,上面铺了两层粗麻布,硬硬的硌着她娇嫩的皮肤,幸好房中收拾的异常整洁,衣物散发着胰子和阳光的味道,她还能放心躺上去。她不仅郁结,从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刚到虚妄色界那几年,多么爽利豪放,装死人睡棺材都不在话下,如今贵人做惯了,居然成了安徒生童话里的“豌豆公主”。正在难熬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嬴归尘轮椅辚辚转动轱辘声,她撑起上身,担忧地望向门口。不过嬴归尘只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片离开了,阿拉耶识强捺下兴奋的心,下定决心要再次说服配合她赌一把。
熟料,因阿拉耶识夜里挣扎到很晚才睡着,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打开门时,发现尤珠带着两个苗女端着早饭托盘齐扑扑站在院子里,面带愠怒,瞪着自己。
阿拉耶识被尤珠的架势吃了一惊,看样子,似乎尤珠带着两位苗女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了。
尤珠上前淬了一口:“哼,中土的女奴就是这样伺候人的?比主子还像主子呢。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既然你到了我们三苗,就得按照苗人的规矩来。”她示意两位苗女将早饭送到屋中,一脸嫌弃发话:“赶快把饭吃了就开始干活儿。我也不占你便宜,就负责每天墨家人的饭菜吧,你们中原人的口味你才懂。”
“什么?”阿拉耶识脸色也变了,莫说将近二十来人的饭菜要累死她,就她的德性,全天下就秦皇嬴少苍敢把她当厨子用,还是私家御厨。她暗龊龊地想,就算她敢做,又有谁敢受用?
然而,尤珠可不管阿拉耶识脸色难看,直催她用饭,声称她如果不吃,今天就没得吃了。饶是阿拉耶识教养好也有些恼了,她把手一摊,没好气道:“我刚起身,要吃饭也得先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