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襄国、邺城之后，戎秦势力渐微，南方东侧是楚国的属国，中间是诸侯雄踞之地，西方天堑多，是比南蛮还要荒凉蒙昧的西荒。一行人再次来到当初卫国亡人渡江处，阿拉耶识胸中气息翻滚，当日无数卫国百姓被燕国追军迫死在江中的惨景，让她眼眶发红，目色凌厉，喃喃自语一定要杀了慕容评！何瘸腿本身是探子、说书人，最会察言观色，见天巫情绪突变，顾不得正指挥着大家将嬴归尘抬出来，旋身靠近，鼓动唇色安慰，言道当初渡江虽损失惨重，最终还是为卫国留下了火种。约有一万余人渡江成功且均为青壮年人，最为可惜的是，当初开了海天盛筵之故，约有近二千青年女子怀有身孕，为卫国诞生亡国后首批婴儿，如今已有岁半。墨家护送卫国人到江南后，钜子与三苗斡旋，愣生生在南蛮与中土交界处占了一处叫什陵的谷地做临时栖息地，经过这两年调养，青年女子们部分已经再度怀孕。如此蓬勃趋势，逃亡卫国人必须得扩大地盘才能承载人口，如此与三苗土著抢夺资源，又因传出钜子死于遏径山消息，三苗中以九黎族、短裙苗为代表的土著与卫国人冲突加剧，形势又转为不利。

阿拉耶识偏头望向已坐在手推轮椅中的句子嬴归尘，不由忧心忡忡：嬴归尘的身体因喝了她含有乌蟾根的血，暂时缓解了症状，但巫毒很快便会卷土重来，届时怕神仙也救不了他。倘若钜子最终不治身亡，她自忖无他那么大的能耐，能说服三苗给卫国人让出一块国土。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快赶到卫国人栖息地，找到彻底解开髓风蛊毒的办法。

她从墨徒手中接过手推轮椅，推着嬴归尘在江边漫步。初冬的江水瘦绿，江石嶙峋，江风苍凉，两人沉默了好久，最后阿拉耶识悠悠叹道：“我原先意属杨越之地，谁想阴差阳错在南蛮占了个角落栖身。这今后的路”

“我们不去什陵，直接去长裙苗的隐居地。”嬴归尘简短发声，声音虽低语调却无比坚定。

“长裙苗的隐居地？”阿拉耶识黛眉微挑，困惑不已。她一直认为长裙苗避世，嬴归尘与短裙苗合作，不想他竟真的有线索。恍惚中，她忆起从邺城到襄国途中，遭遇一拨奇异苗人袭击，血巫卫与之斗法，巫王令被对方一位年轻的头人模样的人抢走的事情。

嬴归尘仿佛知道她心中疑惑，徐徐点头道：“你们当初在襄国交手的苗人就是长裙苗。”

“那巫王令呢？”阿拉耶识立刻认为是嬴少苍闻听血巫卫汇报后，派遣嬴归尘去寻找长裙苗，与之交涉的结果。不想，嬴归尘却告诉她，长裙苗已然出世，他早已找到其隐居地，而他的老仆布巴就留在长裙苗，布巴是巫王殿长老。布巴在巫王夺位那年因与他比斗输了，发心追随伺候。

嬴归尘突然吐露的情况信息量有点大，阿拉耶识一时呆滞，想到嬴归尘对自己隐瞒如此多的大事，未免心中不快，转念又想他凭什么对身为卫国皇后、秦国皇后的自己报告三苗动静？还真当角色混乱理不清了。她暗暗自嘲。

“巫王令还在长裙苗手中，他们对当年斗巫失利之事仍心怀芥蒂，断不会交出令牌。本来我与短裙苗苗王有约，以协助其寻回巫王令为条件，换来他们容留卫国人可居于什陵。但我们从秦国逃亡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短裙苗王处了，绝不能去什陵，我们只能去长裙苗落脚。”

阿拉耶识眉尖轻颤，抿唇苦笑，“我明白。只是心里愧疚得紧，当初南迁时如何意气风发，如今徒然落得一场笑话，我也没脸见卫国人了！”

“切不可如是说！”嬴归尘见她消沉气馁，急切间双手将她一手牢牢抓握，“南迁乃兵行险着，本就是死中求活之举，卫国火种不绝，是你身为皇后之功。但留得青山在，方可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