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阴
傍晚,西蒙诺夫在吾郎的带领下从侧门返回了上杉宅邸。外层大片敷地被未经切割的天然石料分隔,用于种植的景松和鸡爪槭,由仆人长期修建维护。
每逢春秋大片红叶浸染墨绿松针,着色宛若重彩画卷颇具古意,但也有评论家批评艳色俗不可耐,像是吉原花街艺妓的补妆。
来到这个国家后又过去三天,期间西蒙诺夫对这个负责服侍自己都上杉家养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年轻人每天一大早就会用赤裸上身,用干燥的毛巾擦拭身体,擦拭只是委婉说法,给人直观感受更像是用绳锯在搓撵一块名为躯干的木头,搓到浑身通红再去厨房给佣人打下手,将早膳送到西蒙诺夫房间。
西蒙诺夫表示自己不需要侍奉你可以去干自己的事,要是你养父责怪就说是我的命令,他便带着竹木刀在西蒙诺夫的寝室外对着空气挥上一下午。
令人在意的是,唯有三餐时刻他才会短暂离开大约半小时,然后又像影子一样继续当西蒙诺夫的跟屁虫。
“带我去你们的澡堂去,我要搓澡。”这是今天晌午西蒙诺夫突然提的要求。
“是,请跟我来。”
“不是这里的澡堂,我要到镇上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用一池水。”西蒙诺夫提高了声音。
上杉宅邸当然有专门供西蒙诺夫专用的澡堂,仆人全天候轮班烧着热水,甚至在第一天的酒会上,上杉金之助还委婉表示可以让年轻女仆侍奉共浴,这番美意被西蒙诺夫言辞拒绝,倒不是他是多么绅士风度,主要是他觉得岛国女人长得不够高挑也不够奔放,他愈发怀念临行前那晚和他在浴缸里泡着红酒浴的歌剧新星……直到次日她被管家用被子裹好不知道抬哪去了。
宅邸位于距镇上几公里的郊外,有条专门公路连接来往,有人说这是明治时代京都名门之后的居所,也有人说这宅邸是一夜间凭空出现,甚至有传言这是海对岸大陆法师圆寂之地。无论如何,宅子都如一名入定的僧侣,独自伫立在郊野。
身材高大毛发浓密的外国人很惹眼,从下了车到进浴室都很惹人注目,被吾郎称作“三助”的搓澡工显然是第一次搓外国人的背,对搓下的棒球大小的泥丸惊叹不已。
“和我回国吧,当我的私人司机。”大大咧咧的西蒙诺夫对坐旁边的吾郎说,于此同时把满是粗毛的大腿伸向搓澡工。
“谢谢您的好意,但您大概不缺优秀的司机。”这个拘谨的年轻人在热水和蒸汽中似乎松懈了下来。
“别急着拒绝,我猜养子在什么国家都一样,大概都继承不了多少财产,我直觉很准,你长得结实又是异国人,会有阔太太看上的,到时候过得比在这里好得多。”西蒙诺夫意味深长的往吾郎那条遮住下半身的浴巾打量,“防止误会,事先声明我不喜欢男人。我打赌,你在名流圈会是很吃香的那一类。”
“我必须留下来报答金之助先生的恩情。”
“在这个国家,你有喜欢的人吗?”西蒙诺夫挑了挑眉,没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二人最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了宅邸。
穿过长廊,西蒙诺夫很快注意到,他们所处的区域和别处相比格外不同,仆人低头行礼后碎步快速离去,棉袜踩在柔软榻榻米上格外安静,不仅如此,就连负责擦拭花瓶甚至是扫地的工作他们都不愿交谈半句,这和自己所住的客房周边形成反差——西蒙诺夫本人要求仆人工作的时候唱当地歌谣给他听。他的听觉异常敏锐,但除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耳边就只回荡着醒竹叩击石座的声音,这所谓的侘寂之美对西蒙诺夫而言有些死气沉沉。
“西蒙诺夫阁下,能否您允许我离开片刻。”吾郎有些谨慎地问道。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都行,介意我跟着吗,这宅子弯弯绕绕的像迷宫一样,那些佣人没你翻译的话大概听不懂我要说什么……最重要的是我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