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小店可不小，半条路都被它摆上了货架。

目光越过杂货铺，王占朝着临巷一排矮房的两边看去，一扇扇正方形的窗洞豁然映入眼帘。

这条巷子没有名字，从沿河街道拐进来开始，因拐角处的杂货铺摊子铺的比较开，所以周遭居民通常管这条巷子叫“杂货铺巷”。

杂货铺巷两侧不开房门，只有一排排上下不一的窗洞透声，倒算得上是这片拥挤民居内独得独见的特色。

这里原先是要被规划为47大街下水总排的地址，因其所处的地理位置还算居中，是AB巷中A与B之间的一处分割点。

只是后来因为附近居民对规划多有不满，抗议声大，所以这个下水总排的建设实施也是不了了之。

巷子在白天还是比较僻静的所在，到了晚上，日落点灯，此处才算真正热闹起来。

临巷入内，王占居中慢行，暖黄的灯光打在地上，左边是开着窗洞的墙，右边也是开着窗洞的墙。

噼啪雨点聚顶，滴滴洒洒落下，脚边斑驳光块儿整齐排列，恍然行走在烛尖之上。

“鞋子真臭！快拿出去……”

“别倒别倒！那个热热还能吃……！”

“哈哈！胡啦——！”

“天天就知道出去耍！考试考了多少分！”

“这雨下得真烦……”

轰隆隆——

空中暗雷翻滚，仿佛预示着这场雨的后劲儿十足。

王占漫游在市井、家国、房内事内，声声入耳，莫名有了一种小时候躲在此处听墙根儿的荒诞之感。

哗啦——

神游之际，一位矮壮妇人撸起袖子端着洗脚水，顺着窗洞往巷子里掫洗脚水。

王占一个闪身躲过，回头朝着窗洞就露出笑脸，对着面熟的泼水妇人打了个招呼。

“李婶子，现在还卖花吗？”

妇人显然愣了一下，使劲挤了下眼后，终于确定来人身份。

“啊…卖、卖！你回来了啊！”

妇人先是磕磕巴巴的回应，下意识赶紧拢住生意，随后就热络地同王占寒暄。

“怎么这时候来，吃饭了某？”

王占笑着回应:“没有，去丁姐家吃，买点东西捎带过去。”

“哈哈……”

妇人瞅着对方身上黑亮的雨衣，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心里莫名其妙的畅快起来。

“在公家办事儿是不一样，想的周全！”

面对李婶子的夸耀，王占抱以羞哧一笑。

对方自小对他多有关照，是不是真心，根本无需分辨。

“外面乱，多待几天再走！”

“好。”

妇人寒暄两句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手中的脸盆儿别到身下后，扒着窗洞探出脑袋。

“可去扫墓了没有？”

王占摇摇头，“刚回来，还没抽出空。”

“嗯…还是去一趟，虽说你爹娘都不在了，你也不能真想着自己就断了根儿，婶子和你说啊，这人在外，心中无根，容易招惹祸事，这可不是什么迷信！”

“知道了，明天就去。”看着满脸认真的妇人，王占知晓她是真心在替自己打算，心中暖流涌动的同时，面上带着笑意回复。

“呀…好！”

李婶子的脸上褶成了花。

这蚂蚁窟中的孩子能振翅高飞，如今听说也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现在站到自己眼前，比对着自家那个独自在外奋斗的孩儿，她也算熬的心安。

“出息了！哈哈！好……”

……

从李婶子那里离开，王占手上拎着几盆茉莉花，继续往巷子深处挪动。

杂货铺巷的尽头是一个死胡同，原胡同封墙的背后就是46大街的行车道。

这里本是处无人问津的垃圾堆，漫丢在此的无主之物们，不敢焕发色彩，不敢见到日光，静静躺在这里做废物是它们最喜欢的事。

只后来有人想着，反正此路不通，索性就倚着封墙做背，在这里又搭起了一座民居，那些无主的垃圾们，也顺理成章的这座民居从此镇压。

王占走到这里时，身后的窗洞大多都已经熄灯或关上，在李婶子那里耽误了些时间，让本不长的路也走上了许久。

雨势不停，外出不便，索性就早睡吧。

尽头处的民居前，王占拎着花盆驻足。

回首望去，雨幕遮蔽月光，远处虞城的高楼还在闪着七色彩灯，将狭长的巷道在阴沉天势之下映衬的更加望不到头。

“在看什么？”

悦耳女声忽起，自上而下。

王占收神回望，得见一袭篾黄旗袍包裹住的曼妙躯体。

“丁姐。”

王占冲她打了个招呼，俏佳人却没有理会，而是踮着脚尖朝他方才愣神的方向看去。

“真没看什么。”

王占再度出声、解释，凭栏处抱臂夹烟如花枝般的佳人这才收回目光。

“快上来吧，小彤都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