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夫人吩咐,马上到大将军三七了,请夫人多抄几卷经书,届时好供在家庙,为大将军祈福。”
书房内,谢泽妘放下手里的杂书,在桌案后抬头看向传话的丫鬟,不冷不淡道:“去告诉老夫人,我知晓了。”
那丫鬟是顾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见谢泽妘态度一般,耸耸鼻子,称了声“是”,便利落告退。
一旁花朝见人离开了,才看向谢泽妘,有些不悦道:“老夫人怎地这般苛刻?这几日夫人您都抄了多少经了,竟还没完?”
顾洛云遭陛下惩戒,顾青钊遭长明伯府退婚,顾府眼下是多事之秋,凋零得不成样子,顾老夫人已经卧床哀怨了好几日。
她自己不好,也不愿谢泽妘安稳,几乎日日寻了法子刁难。
谢泽妘不紧不慢抽出一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又展了一页纸,用一方雕小猫的镇纸压平,温声道:“无妨,为他抄一抄经,也是我的本意。”
孟春在旁磨墨,抿抿唇并不说话,瞧着也有些对老夫人的不满。
花朝却有些愤愤,她又不是个憨的,主动抄经和这般惩戒一般地抄经能一样吗?
至少她心里头为主子不得劲儿。
谢泽妘察觉花朝的情绪,偏头睨她一眼,轻笑道:“你主子是这般随意叫人使唤的软柿子吗?去,代本夫人问候一番少爷和小姐,他们兄妹二人近来抄的经很不错,不若再多为父亲尽尽心,到时供在灵前也能彰显孝心,挽回些名声。”
花朝闻言,抿唇笑出声,当即道:“奴婢这便去。”
谢泽妘:“去罢。”
孟春的墨磨好,谢泽妘捡了支适中的笔,凝神静气,提笔沾墨,抬腕抄经。
旁边的雕花木架上摆了个鎏金铜香炉,里头燃香烟气袅袅,清淡的松木香不浅不淡,余韵悠长。
谢泽妘并不是虔诚的信徒,只是进京之后,烧香拜佛抄经的事做得多了,勉强从中品出几分静心悟禅的意蕴。
但佛修来世,她看当下。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
一行经抄完,另起一行,写得熟练了,谢泽妘已经能将经书内容默记下来。
于是她有了余地分心思考。
这几日,谢泽妘偶去蕴华堂请安,顾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比之以往更冷淡,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带了审视与冷厉,又有屡屡的刁难。
而顾洛云讥讽的态度也愈发明显,照理说在宫里经过一遭惩戒,她该收敛几分才对。
至于顾青钊……他因热孝未过不曾回书院,但也不曾来正院请过安,独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知在做甚么,偶尔在蕴华堂见了自己,几乎视而不见。
“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落笔流畅,谢泽妘心思转得飞快。
顾家三人这般戒备、审视甚至仇视自己,无非是发现了些容不下的事。
譬如她与燕昶的接触。
谢泽妘又沾了沾墨,继续落笔。
“佛言善哉善哉”
顾洛云早便目睹了自己与燕昶那厮见面,可却碍于面子与帝王威势不敢说出口。
她的胆子说小,却敢在宫中拖人落水,无非是情绪不受控。这种人愚钝,也易控制,更瞒不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