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心绪沉沉地进了会客厅,谢泽妘正坐在玫瑰椅上,同长明伯夫人不紧不慢品着茶,随意说着闲话。
见过顾老夫人进门,她放下茶盏,起身迎了迎,将人送至上首。
又自顾寻了不远不近的位置,任长明伯夫人同婆母客套,自个儿不再说话,兀自品着茶欣赏桌上摆着的菊花摆瓶。
顾老夫人:“前儿伯太夫人寿辰,府上正值忙乱,老身未能领着钊哥儿前去拜会,实是遗憾,不知伯太夫人近日可好?”
长明伯夫人扯了扯嘴角:“有劳您问候。婆母向来喜好养生之道,平日饮食清淡、莳花弄草、念佛抄经,很是自在,身子骨甚佳。”
长明伯夫人来这一趟也是不甘不愿,却碍于家中女儿以死相逼,不得不应。
兼之顾青钊的作为叫人厌恶,外头风评实在是差,她狠了狠心,心道此徒绝非良配,京中才俊数不胜数,于是在顾老夫人几句客套之后,开口切入正题。
“不瞒老夫人,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两府之间的亲事。我们伯爷的意思是,这桩姻缘我们凝姐儿消受不起,还是算了罢。”
心中猜测成了真,顾老夫人难掩不甘:“如何使得?钊哥儿与凝姐儿郎才女貌,甚是般配的一对儿,姻缘之事可不能草率……”
伯夫人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落下嘴角看着顾老夫人:“外头有关顾青钊与顾洛云的传闻沸沸扬扬,想必您也知晓了罢?贵府教养实在是好,我们不敢高攀。”
顾老夫人:“一切皆是谣传,怎能当真?”
伯夫人:“真不真的,各人心中自明。顾洛云暂且不提,早先相定之时,贵府再三保证顾青钊必定洁身自好,身边并无甚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可事实如何?他那些龌龊我不愿提,可我们也不愿自家姑娘委身顾青钊这般表里不一、心狠手辣之徒!”
孙儿被当面奚落唾弃,即便事实如此,顾老夫人也不依:“伯夫人怎能这般诋毁于人?我们钊哥儿向来持正,乃是京中翩翩佳公子,才德无可置喙。他只是一时糊涂,也是那婢女不知廉耻肆意勾引,那祸根早已不在,日后钊哥儿必定身心如一……”
这番话没理没据的,谢泽妘在一旁默默听着,心底不由嗤笑一声,当真是护犊子到极点了。
伯夫人却是冷笑出声:“哼,这般‘身心如一’的东西,我们家姑娘可要不起。这婚事无论如何是进行不下去了,不若趁早说开,也好各自安稳,否则我们伯爷就要寻一寻顾青钊的错处,好叫那‘翩翩佳公子’得些长辈的教训……您说呢?”
这就是在威胁了。
顾老夫人闻言气得手指颤抖。
可顾持明不在了,他生前也不曾给儿女做些安排,对袍泽宽和的他对子女却苛刻极了,甚至不愿以军功换个蒙荫,一心盼望儿子自己爬起,建功立业,才不堕父祖之名。
顾府如今上不着下不落,族人也没甚大出息,朝中无人,说是荣耀,却比不得长明伯府得意,顾老夫人咬着牙憋着气:“既然如此,也不好再耽搁贵府大姑娘……另寻佳婿。”
随后双方交还了定亲时的庚帖与龙凤配,这亲事就算是了了。
顾老夫人叫人收起了玉佩,觉得自己身子有些撑不住,叫吴妈妈扶着往后院去,留谢泽妘送客。
亲眼见着顾青钊的好婚事被毁,而看长明伯夫人的态度,顾洛云的名声也已跌入泥潭,谢泽妘心中满意,起身理一理裙摆,看着神色冷淡的长明伯夫人,温婉笑了笑:“夫人,府上还有些事,就不招待您了。”
……
顾老夫人颤巍巍回了蕴华堂,面色发白,喘息粗噶,眼瞅着是气狠了,吴妈妈觉得不妥,要去叫府医,就见吩咐:“去将钊哥儿与云姐儿都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