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瑶疑惑不解地走上前问道:“噫,这次你们几人怎么都在?不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了?”
武神华龙岗最为快人快语,他粗声说道:“我们前几天发觉药香谷里有变故,准备一起过去看看,但很快又恢复了,感应到人没事,担心影响他,我们就没有赶过去。但是也不放心,就都在这里等着了。”
孙师道和温玉瑶对视了一眼,明白那变故就是温玉瑶被伶俐兔们群殴的事。
孙师道走到众人前方,微笑拱手道:“劳烦各位了。”
武神华龙岗跳下石墙,有些不高兴地说:“怎么又说这种见外的话?再要如此,我以后可就不再来了。”
孙师道忙赔笑说:“是我错了,几位快随我回屋,晚上我下厨做些酒菜,陪大家共饮。”
酒神钟离蚩也从巨大葫芦上翻身下来,随即,那巨大葫芦逐渐缩小,飞回到他手上。
他大笑着说:“不行不行,我不要吃你做的菜,你做的那些,味道淡出个鸟来,我吃的不惯。我要吃温丫头做的那些麻辣菜系,那才叫带劲儿,正好配得上我的好酒!”
温玉瑶闻言拍手笑道:“嗯嗯,不错,还是钟离酒神最有品味。”
参灵子看着温玉瑶,冷哼一声道:“牧之,你这婢女怎么还在?不是说住几天就走吗?”
温玉瑶一听,一双美目登时凝在参灵子脸上,参灵子也回看向她。
孙师道,姓孙,名师道,字牧之。
“参灵子你误会了,温姑娘不是婢女,也是客人。”孙师道含笑说道。
“那她怎么会和你一起从……从山谷中出来?”参灵子疑惑地问。
孙师道略略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温姑娘误入药香谷,被伶俐兔打伤了,治疗了几天,才随我一同出来。”
参灵子本还要再追问什么,这时,剑神姚慕白脚踩飞剑从树上落了下来。
落地后,飞剑自行画了个圆弧,飞回剑鞘之中。
姚慕白看向温玉瑶,喊道:“温小妹!”
温玉瑶笑着回礼道:“姚大哥!”
众人猛然愣住,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看两人。
这个很少开口与他们说话的孤僻剑神,刚刚居然喊她“温小妹”?
就连孙师道也是满脸震惊。
姚慕白毫不介意众人的目光,一手负后,昂然地走进了小院。
“嘿,我滴乖乖,这个高冷的哑巴,今天居然会主动跟人打招呼了。”酒神钟离蚩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还是以兄妹称呼,你这个小妮子,还真是有些本事。”参灵子语调揶揄地说。
“嘿嘿,大妹子人是挺不错的。”武神华龙岗挠挠头,憨笑着说。
温玉瑶上前来拍了拍武神华龙岗的手臂说:“华大哥,我还帮你物色了一个媳妇儿,下午就带你去见见。”
武神华龙岗听完眼睛一亮,但随即黝黑的脸庞上居然泛起了一团红晕,他有些紧张地说:“当,当真?”
“我怎么会骗你?跟我来,我给你说说她喜欢什么,见面时别说错了话。”温玉瑶说着走进了小院,虎背熊腰的华龙岗搓着小手,弯腰跟在后面,不时对着矮他一大截的温玉瑶连连点头。
留下孙师道、参灵子和酒神钟离蚩三人站在原地茫然发呆。
不久后,小院中又飘来温玉瑶轻灵的声音:“钟离酒神,来看看晚上想吃什么,点菜!”
“这就来,这就来……”钟离蚩大声回应道,一溜烟地也跑了进去。
留下孙师道和参灵子两人站在原地茫然发呆。
下午,孙师道和剑神姚慕白留在家中下棋,参灵子去地下酒窖查看上次泡的人参酒的情况。
武神华龙岗和酒神钟离蚩跟着温玉瑶下山,去乌梅子镇。
温玉瑶帮华龙岗采买了几盒礼品,然后打发了钟离蚩先去菜场,她带着华龙岗去找卖糕女。
看到高大壮实、丰乳肥臀,一眼就知道好生养的卖糕女,华龙岗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动作也有些扭捏起来。
卖糕女早就从温玉瑶这听说了华龙岗,今天看到,果然如她说的一般高大魁梧,体壮如牛,登时也是羞得脸色绯红,心跳加速。
温玉瑶盘下了卖糕女今天所有的糕点,把时间留给两个人独处。
她甚至还提前帮华龙岗安排好了行程,先去哪里,再去哪里,到了哪里要说些什么,买些什么,以防他傻乎乎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随后,温玉瑶才去了菜场,找到了正在采买的钟离蚩,两人买了一大筐子的活鱼鲜肉,洋葱辣椒。
看到菜场里有卖兔子的,温玉瑶恨恨地买下了十几只,现场宰了,只留了兔头和兔腿儿。
临近傍晚,三人才兴高采烈,满载而归。
今天是温玉瑶主厨,孙师道帮厨。
钟离蚩好几次闻着香味儿过来想偷吃,都被温玉瑶赶了出去。
月上柳梢头。
满满一大桌子菜摆了上来,有荤有素,有清淡,有麻辣,有微辣,看的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六人围坐桌边,开始用餐。
只有参灵子不喜喝酒,便以茶代酒,但是她拿出了人参泡的酒,倒出来时,酒香中带着一股药香,让酒神钟离蚩也连声叫绝,不断吞咽着口水,收起了自己的酒葫芦。
众人一同举杯,好似普天同庆,热闹非常。
酒神钟离蚩咬下一口麻辣兔头,眼睛微闭,感受着那股麻辣鲜香在自己口中荡漾的奇妙感觉,神情中尽是满足,感动到想要流泪。
“温丫头,你这手艺,当真是一绝啊!”钟离蚩直接拍案叫绝。
“嘿嘿,还行还行,我娘去世的早,平时我经常做饭给老爹吃,老爹没有味觉,只有吃辣的东西才能有点味道,所以就这么练出来了。”温玉瑶笑道。
瘟神老爷的身体常年孕育疫毒,导致味蕾失常,不食人间烟火,只对疫毒敏感。
“来丫头,陪老夫喝一个。”钟离蚩举起了酒杯。
温玉瑶也爽快地举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大妹子,我,我也敬你一杯。”武神华龙岗双手端起酒杯,对温玉瑶说道。
“今天聊的可好?”温玉瑶又倒满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挤眉弄眼地问道。
华龙岗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憨笑着点点头,脸蛋黑里透红。
“继续加油!”温玉瑶和他碰了一下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温玉瑶再次把酒杯斟满,举杯对剑神姚慕白说道:“姚大哥,咱俩喝一杯。”
姚慕白并没有举杯,而是用筷子点了点桌案,轻声说:“不急,你先吃口菜。”
众人又都是一愣,一同看向姚慕白。
嘿,这小子,高冷的哑巴,不仅会说话了,还变成暖男了?
姚慕白环视了一下众人,仿佛在看一群蝼蚁,内心毫无波澜。
“好!”温玉瑶点点头,吃了几口菜。
姚慕白端起酒杯,温玉瑶也随即端起,姚慕白主动用酒杯去碰了一下,然后一口饮尽。
温玉瑶也是一口饮尽。
好吧,就这样吧,大家都觉得有些麻木了。
剑神高冷的形象,这一夜,在他们的眼中,荡然无存。
孙师道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内心从未有过的欣慰。
他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几位每个月都会过来为我护法,让我安心疗养,感激的话牧之也就不多说了,请大家共饮此杯。”
众人纷纷举杯。
那一晚,这个一向清冷山野小院里,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那轮照向大地的圆月,也显得温润了许多,不再那么冰冷。
二十多天后,武神华龙岗成亲了。
这给了众人来了一记不小的震撼,他们都在私下以为,样貌粗野的华龙岗会是他们中最后一个拥有伴侣、甚至是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伴侣的人,想不到他竟然第一个成亲了。
新娘子是乌梅子镇里的卖糕女。
卖糕女和她的家人,对这个老实忠厚、力大如牛的汉子都非常满意,觉得以后家里耕地,可以省下来一头牛了。
这头大黑牛,一看就是累不坏的那种。
在温玉瑶的积极操办下,婚礼举办的是顺顺利利,红红火火,乌梅子镇的居民们纷纷过来道贺喝酒。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温玉瑶的面子,有很多人甚至并不认识华龙岗和卖糕女。
但是温玉瑶一招呼,他们马上就提着贺礼来了。
本来预计三天的流水席,整整开了七天。
酒水不够了,就把酒神钟离蚩葫芦里的好酒拿出来,酒神钟离蚩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痛快地答应了。
烧菜的厨子不够了,孙师道就去找来了小镇里的三家酒楼老板帮忙,这几位老板二话不说,自己关了店,带上所有的后厨和家伙事儿浩浩荡荡就来了。
这一下,小镇上就更热闹了,平时那些吃不上酒楼的老百姓们,也都尝到了大厨们的手艺。
温玉瑶来者不拒,不管带没带贺礼,来了就入座,入座就能吃。
据说这一次,花了孙师道不少钱。
小镇里的渔夫和樵夫两人,见到孙师道,都特意过来敬了酒,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温玉瑶又主动回敬了他们一杯,两个人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地喝下了。
华龙岗和卖糕女拜堂的那晚,温玉瑶开心地大哭了一场,她用小手捂着脸,遮掩哭花了的妆容。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世上只有白事儿会让她感到开心,没想到,红事儿也可以。
她由衷地为华龙岗和卖糕女感到高兴,祝福他俩可以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陪在一旁的孙师道,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她,本能地想伸手去安慰她,但最终还是停住了手,默默收了回来。
作为媒人,温玉瑶还得到了华龙岗和卖糕女送来的一根和她差不多大的京华火腿。
温玉瑶开心地手舞足蹈,比收到什么灵器异宝都要高兴。
她决定,这根大火腿她要一直收着,永远不吃,逢人便拿出来炫耀一下自己这个红娘的身份。
转眼间,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
不知不觉间,温玉瑶在这个小院里已经住了三个月了。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里虽然远不如瘟神府华贵舒适,却让她越来越不舍得离去,她开始分不清,让她不舍的,到底是这个地方,还是住在这个地方的人。
她每天跑来跑去,上山下山,见很多人,做很多事,吃很多东西,但唯独忘了前面两百年学的本领--给人传染瘟疫。
如今已是初冬,天气凉寒,草叶凋零、夜深露重,连衣服也穿的厚实了许多。
今天孙师道又外出问诊了,大约要到夜里才能回来。
中午,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温玉瑶内心忽然生出一阵熟悉的感觉。
她微眯起眼睛看向天边,在犹如厚天鹅绒一般的深蓝色天空里,有一大一小两朵白云,它们的边缘若即若离,像是要接近碰触,又像是要彼此远离。
在蓝天白云之间,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对于这东西,温玉瑶是再熟悉不过了。
瘟神府的专属信使--渡鸦。
温玉瑶眉头一皱,不开心地把双手环抱胸前。
渡鸦围着小院盘桓了一阵,才慢慢飞了下来,落到堂屋的房檐上,扑扇了几下翅膀,然后收起翅膀,脑袋不停地前后左右转动着,红色的眼睛一眨一眨。
渡鸦全身漆黑如墨,嘴喙坚硬,只有眼睛边缘有一圈儿白色,这让它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一块棉花糖上嵌进了两粒红豆。
“小姐,小姐,小姐……”渡鸦扯着暗哑的嗓子,聒噪地叫嚷起来。
“快说!”温玉瑶命令道。
渡鸦忽然神色一变,身体昂起,高声说道:“臭丫头,早点回府,要开始筹办神农大典了。”
嗓音虽然仍然暗哑,但是语气神态都仿佛另有其人。
这就是瘟神府渡鸦的能力,它们可以模仿传达人的神态语调,一个字都不会有错。
“我不要回去,你自己筹备就好了。”温玉瑶撅起了小嘴,继续晾晒衣服。
渡鸦仍然停留在房檐上,脑袋不停地前后左右转动着,眼睛一眨一眨。
“快滚!”温玉瑶挥手驱赶,渡鸦受到惊吓,展开翅膀倒飞了出去,随后飞向天空,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
从下午到傍晚,不断有渡鸦飞到小院外的那棵龙须柳树上,它们站成一排,都操着暗哑的声音,冲着小院聒噪地叫嚷着。
“臭丫头,早点回府!”
“臭丫头,早点回府!”
“臭丫头,早点回府!”
……
温玉瑶数了数,一共有十二只之多。
温玉瑶叹了口气,双手叉腰,跺着脚大喊道:“知道了,臭老爹,明天就回去!都给我滚!”
渡鸦们听到回信,这才从树干上纷纷飞起,返身而去。
一共十二只渡鸦,飞翔在天空上,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因为天气变冷,那柄竹制的摇椅也从小院里搬到了门廊下,温玉瑶躺在上面,身上披着薄毯,望向小院外面那条通向远处的山路,等着一个夜归人。
入夜后,一道白色的身影,沿着山路,慢慢走向小院。
看到堂屋中远远亮着的黄白灯光,孙师道笑了笑,往上背了背药箱,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温玉瑶从摇椅上起身,回到堂屋,用手逐个摸了摸用盖碗盖着的饭菜,还有些温热。
她趴在桌案上,望着桌角的烛台,上面的烛火摇曳,发出轻微的滋滋燃烧的声响,鹅黄色的烛火里面,还包裹着一层小而红的焰火,看起来热烈又温暖。
烛光中,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白衣男子向她走来,他容颜俊美,行止洒脱,眼神深情。
走到近前,他用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爱怜地说道:“还在等我啊,怎么不先吃?”
温玉瑶被他惊醒,睁开眼,见到是孙师道那张俊俏的脸,她莞尔一笑,抬头看着他,娇羞地说:“我喜欢等你一起吃……”
孙师道露出了笑容,双手轻轻把她拥进了怀里,轻嗅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呢喃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瑶儿,你真是我孙师道的福气。”
温玉瑶红着脸靠在孙师道的胸前,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嘴角流出了幸福的口水。
竹窗外,冷风呼啸,月色朦胧。
房间内,温暖如春,你侬我侬。
孙师道推门进了堂屋,见温玉瑶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脸上带着笑意,嘴角还流出了口水。
孙师道先是一愣,然后恍然笑道:“温姑娘一定是梦见好吃的了。”
他轻轻放下药箱,掏出一块白色方巾,帮她轻轻擦拭着口水,以防滴到衣服上。
正在做梦的温玉瑶忽然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正在给自己擦口水的孙师道,但她的意识还在梦中,一时没有分清梦境和现实,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他。
孙师道见她醒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妥,正在擦拭的手当即也停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