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师道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世上总有难医的绝症,因此才需要我们医生不断研习、精进。”
略一沉吟,孙师道也问道:“温姑娘也懂医术?”
“哦,略懂、略懂,跟孙神医是没法比的,所以不敢献丑,呵呵……”温玉瑶搪塞道。
心中却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我们瘟神不懂医术,如何能对疫毒收放自如?”
“……在下已经没事了,温姑娘请安心上路吧。”孙师道催促道。
“差点安心上路的是你吧?”温玉瑶没好气地说,“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那……多住几天?”孙师道试探着问。
“行!”温玉瑶爽快地答应了。
孙师道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你真好了吗?”
“真好了!”
“好,刚刚为了救你,我把东西都散落在山路上了,你去帮我拿回来吧。”
“……”
孙师道又把十几箱礼盒搬了回来,在堂屋中放好。
坐下休息时,孙师道说道:“温姑娘在这多住几天,其实也无妨,在下明天正好要出门一趟,三天后才会回来。”
“你要去哪?干什么去?什么事要去三天?”温玉瑶一连串地发问。
“嗯,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孙师道敷衍地说。
“切,不肯说就算了。”温玉瑶白了他一眼,又说,“那我留下来帮你看几天家。”
“……如果这几天有人过来,你就让他们自便就好。”孙师道嘱咐她说。
“什么,你还有朋友?”温玉瑶惊讶地脱口而出。
“我不像是有朋友的人吗?”孙师道有些奇怪地反问。
“嗯,不像!”温玉瑶斩钉截铁地说。
孙师道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她:“温姑娘有朋友吗?”
温玉瑶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愣住,想了想,才说:“有,有一个……”
“犹豫这么久,说明不是朋友。”孙师道淡淡地说。
“你明天早点安心上路吧。”温玉瑶冷冷地说。
“……”
孙师道离开的第一天。
中午,小院外来了一个同样身穿白衫白袍,身形瘦高的男人,远远地看,温玉瑶还以为是孙师道回来了。
走进了才发现,对方年纪比孙师道要老上一些,而且背后还斜背着三柄长剑。
“谢谢,不买剑。”看到对方推开柴扉进来,躺在摇椅上的温玉瑶懒洋洋地说。
对方见到她,微微一愣,用嘴角吹了一下右前额上垂下的一缕青丝,问道:“你不是小偷吧?”
温玉瑶摇摇头,也反问道:“你是吗?”
对方也摇摇头。
两个人都呼出一口气来,说了声:“那就好。”
此人自称是孙师道的好朋友,姓姚名慕白,人称--剑神。
原来不是来卖剑的。
姚慕白自行来到西侧厢房的第二个房间,也就是中间那间,熟练地开门,然后开始清扫、铺床。
背后的长剑即便碍事,他也不愿脱下。
下午,剑神姚慕白踩着一柄长剑缓缓凌空,飞到了小院外的那棵垂下无数绿丝绦的龙须柳上。
一直到傍晚,他就盘坐在龙须柳的树干上闭目炼气。
晚上,温玉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邀请姚慕白一起用餐。
姚慕白踩着飞剑落到地上,看看桌案上的饭菜,还算清淡,便坐下来吃了。
“简直就是一个剑道大叔版的孙师道,吃饭的要求和姿态像,沉默寡言的样子也像……”温玉瑶在心里默默吐槽起来。
姚慕白下午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温玉瑶果断收起了在饭菜中给他下疫毒的心思。
“大叔,哦,不是,剑神,你是怎么和孙师道成为好朋友的?”温玉瑶好奇地问,她想知道,两个都不说话的男人,是谁先提出来做朋友的呢?
姚慕白吹了一下额角的发丝,仿佛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说道:“那时候,我还不是剑神,只是一个普通的剑修。有一次,我打赢了一场架,但也受了重伤,是他救了我。后来,我俩意气相投,无需过多言语,便成了朋友。”
温玉瑶恍然地点点头。
“温姑娘,你身上……”姚慕白说道这里,又用鼻子使劲儿嗅了嗅,这才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说,“好像有股毒药的味道。”
温玉瑶心中一惊,这人好灵敏的嗅觉,居然可以从自己身上闻出来疫毒的气味。她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下毒。
姚慕白眼神严肃地盯着温玉瑶,温玉瑶心里越来越紧张,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如何来应对。
桌案前,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
姚慕白问道:“温姑娘,你是中毒了,所以来找他救治的吧?”
“啊,对!剑神大人果然智勇无双。”温玉瑶挑起大拇哥,用力地称赞道。
姚慕白罕见地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些脸红。
继而,他又放下碗筷,神情有些激愤地说:“喜欢下毒害人的这些宵小之辈,实在可恶!我平生最恨这种偷鸡摸狗的小人,不敢光明正大地打一架,只会背地里搞这些恶心人的小动作,我姚某若是遇到这样的人,必定是见一个砍一个,见一对砍一双!”
“别骂了,别骂了……”温玉瑶在心里大声地求饶,心虚地不敢去看姚慕白。
“温姑娘,你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太好。”姚慕白见温玉瑶埋着头,忙问道。
温玉瑶无奈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快要破碎了的表情,咬牙切齿说道:“剑神大人这番言语,可算是为我出了一口恶气,当真是我的知己啊。”
姚慕白闻言先是一愣,虽然脸上现出红晕,正色说道:“好,从今以后,温姑娘便是姚某的第二个好朋友了。”
“嗯,这样就是朋友了?”
温玉瑶也是一愣,随即抱拳道:“姚大哥!”
姚慕白也是一抱拳,朗声道:“温小妹!”
两人当即以茶代酒,遂以兄妹相称。
第二天,中午之前,剑神姚慕白告辞离去。
中午之后,又来了一个穿着青色粗布麻衣的大汉。
那大汉身高九尺,魁梧壮硕,身上肌肉虬结,皮肤黝黑发亮,上半身比下半身壮实许多,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刚猛气息,让人难以靠近。
他双手扛着一块小山般的巨石远远走来,温玉瑶最初还以为是孙师道的仇家寻仇来了。
在她的忐忑中,那大汉走到小院外,把大石头扔在一旁。
大石头砸在地上,整座小院都好像都跳了起来。
那大汉也自称是孙师道的好朋友,叫做华龙岗,人称--武神。
他自行去了西厢房的第三间安排住下了。
华龙岗一拳打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上,片刻后,巨石上生出裂纹,裂纹逐渐蔓延至巨石周身,随即碎裂成一块块整齐的方砖,坍塌成一座小石堆。
华龙岗把方砖搬到小院篱笆墙附近,开始修补院墙。
一个下午,一堵崭新的石头院墙伫立了起来,确实美观了许多。
华龙岗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拍拍手,又看到不远处那堆剩余不多的碎石,华龙岗走到近前,深吸了一大口气,胸口顿时鼓涨起来,犹如海风灌满了巨帆。
“呼啊~~”武神华龙岗鼓起两腮,猛然吹出一大口气,前方顿时飞沙走石,烟尘弥漫。
尘埃落定之后,只见原本碎石处,已经裸露出了新的地皮,碎石堆踪影全无。
温玉瑶脚有些软,险些摔倒。
“好像用力有点过头了……”华龙岗挠了挠头,憨笑着说。
晚上,温玉瑶大鱼大肉地招待了华龙岗。
“妹子,你手艺真好,俺要是以后能娶个你这样会做饭的媳妇儿就好了。”华龙岗边吃边说。
“哼,他是在跟本姑娘表白吗?”温玉瑶暗自开心地想,“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谁见到本姑娘的美貌会不动心呢?”
温玉瑶捉弄的心思又起,笑道:“那大哥你愿意娶妹子吗?”
华龙岗看着温玉瑶,竟然摇了摇头,说道:“妹子你身子骨太小了,俺喜欢更壮实一点的,人高马大的那种,嘿嘿……”
华龙岗说完,又继续闷头吃饭。
温玉瑶一时气闷,想到自己在瘟神府的时候,谁见到自己不是阿谀逢迎,好话说尽?
所有人都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自己却懒得看他们一眼,可如今到了这荒僻小镇,反倒成了累赘货。
住在这里,要被人赶,要嫁给一个粗鄙村妇,人家还看不上自己。
简直倒反天罡。
温玉瑶却还不敢生气,陪笑道:“那妹子以后给你介绍一个。”
华龙岗赶忙点点头,黑脸一红,憨笑道:“嘿嘿,那谢谢大妹子了。”
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吃了个精光。
温玉瑶饿了一夜肚子。
第二天中午之前,华龙岗也走了。
中午之后,远远地,又来了一个背着一个深红色大葫芦,穿着蓝色衣衫的人,大葫芦上写着一个“酒”字,穿着邋里邋遢的,满身补丁,人也是浑身酒气。
“你也是孙师道的朋友?”温玉瑶盯着他,犹疑着问道。
那人抚着胡须,也看看温玉瑶,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孙师道新娶的小媳妇儿?”
温玉瑶粉面一红,忙说:“不是不是,我只是帮他看护一下宅院。”
那人的鼻子不停翕动,像是在闻什么味道,最后,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玉瑶。
温玉瑶已经,双手抱在胸前,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目露寒光,说道:“你身上有一股不详的气息,你不会是来谋害孙师道的吧?”
温玉瑶心中又是一寒,他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能看出来自己有问题?
温玉瑶假笑着说:“孙神医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小女子怎敢谋害?孙神医托我帮他看护一下宅院,等他回来我就离开了。”
那人又盯着她了一阵,忽然脸色转喜,说道:“哈哈哈,对不住啊小姑娘,我这鼻子,闻酒的味道闻惯了,很是灵敏,但是,有时候我喝多了,也会出错,丫头你勿怪,勿怪!”
“呵呵,呵呵,不会,不会!”
这个自称孙师道好朋友的人叫钟离蚩,人称--酒神。
他的房间在东厢房的中间那间。
他正好喜欢吃麻辣菜系,晚上温玉瑶做了满桌子的火红菜式,钟离蚩看着喜不自胜,口水直流。
两人边喝边吃,直到温玉瑶吃不动了,自己去睡下了,钟离蚩还在独自慢慢品尝。
他那大葫芦里面的酒水仿佛永远倒不尽,用不竭。
第二日中午之前,钟离蚩也摇摇晃晃、又依依不舍地走了。
下午,从院子外,走进来了一个天仙般的女子。
她穿着紫色长裙,身材欣长,比温玉瑶还高出半个头来,面如敷雪,眉如远黛,目含冷星,乌丝秀发高高盘起,整齐端庄,上面还插着一柄古色古香的雕花小扇,并一金一银两柄钗子,一副大方优雅的邻家大姐姐形象。
那女子走进来后,见到温玉瑶,不禁眉头一皱,面上笼上了一层寒霜。
“你找谁?”温玉瑶问道。
她默默打量了一下对方,心里也不由得赞叹道这女子生的好生美貌,气质又极为典雅端庄,紫色还很有韵味。
对方也上下打量了一阵温玉瑶,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孙师道新招的婢女?”
“你才是婢女,你全家都是婢女,我哪里像个婢女了?”温玉瑶在心里大骂起来,但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跟对方比起来,可不就是个婢女吗?甚至都有些不如。
温玉瑶心里顿时沮丧起来。
“孙神医要出去几日,我帮他看护一下宅院。”温玉瑶言语不悦地说。
她说她叫参灵仙子,温玉瑶可以叫她仙子,或者女神,都行。
她说她是孙师道的未婚妻。
温玉瑶一愣,难道孙师道急着赶她走,就是因为他的未婚妻要来?
他有未婚妻了,怎么都不和自己说?
嗯,确实也说不着。
参灵仙子走到西厢房的第一间,推开了房门,随后又走了出来,凝眉问道:“是谁住了我的房间?”
“那间吗?我住了。”温玉瑶昂着头说,“你要吗?我可以让给你。”
参灵仙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用了,别的女人用过的东西,我不要。”
说完,她推开了左厢房第三间的房门。
下午,就在二人在堂屋里对坐着,冰冷对视的时候,孙师道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他面色苍白,动作迟缓,看起来很虚弱。
见到屋里的两人,孙师道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打招呼。
“温姑娘,你还没走?”
“参灵子,你也在啊?”
“你怎么样了?”温玉瑶和参灵子异口同声地问,随后又瞪视着对方。
“我很好。”孙师道坐下说道。
参灵子挥手招来一只瓷碗,倒了半碗水进去,又从袍中取出一个白瓷净瓶,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来一些金黄色的晶莹黏稠的液体,像是蜂蜜之类的。
搅匀之后,让孙师道赶紧喝下。
孙师道仰头饮下,喉结处咕咚一咽,随后放下瓷碗。
不大一会儿,他的脸色便红润了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
参灵子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了微笑。
孙师道起身说:“既然都在,晚上我来做饭,一起吃些吧,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温玉瑶带些怨气地说:“不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就可以走了,你和你未婚妻两个人吃吧。”
温玉瑶站起身就要离开。
孙师道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未婚妻?”
温玉瑶一指参灵子,说道:“她不就是你的未婚妻吗?”
“你说参灵子?”孙师道有些茫然地看向参灵子。
参灵子俏脸一红,略显尴尬地起身说道:“那个,嗨,我在跟这妹妹闹着玩呢,妹妹怎么就当真了呢,哦呵呵呵呵呵~~”
这个臭女人,竟然是在骗自己!
温玉瑶心中对那参灵子顿时有些恼怒,但是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感觉。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古怪的感觉。
吃晚饭的时候,参灵子不停给孙师道夹菜,温玉瑶看的很是不爽,也不停给孙师道夹菜,很快,孙师道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丘。
两人眯着眼睛,互相瞪视着,恨不得把对方的筷子夹断。
孙师道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发问,只好埋头吃饭,装作看不见。
第二天中午,参灵子眼含着对孙师道的不舍,和对温玉瑶的敌视,飘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