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靠在转角的男人,脸上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了尴尬之色。
“你、你怎么能出来了?”
陶弦没有立即回答,欣赏够了江顺背后说人坏话被看到的窘状,这才笑道:“过了这么久,也不会有人再找了。现在我已经能够走动,伯母也鼓励我多出来转转,时而无意听到些有趣的事,心情愉悦了,也有利于康复。”
又是一本正经的嘲弄,江顺怎么听不出来?本来都习惯了陶弦这种不软不硬的说话方式,而且本就是自己理亏,但等提着鱼篓走了几步,他却忽然生起了一股真实的愤怒。
“你既然能出来,今天一大早叫我去钓鱼也只是为了使唤我,看我的笑话?”
陶弦停下抚摸青马的动作,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陶大公子这么高贵的人的想法,我一个贱民确实不该妄加揣测,但你可知道,尽管我江顺仅仅是个普通的百姓,却从不任人摆弄,连我母亲平日都不曾使唤我做事,你虽然救过我一命,可如今已经两不相欠,不要把别人的尊重当做你取笑别人的资本!”
陶弦静静等他说完,才认真说道:“江顺,我并非有意取笑你,也从来没想过‘摆弄’别人。虽然你说我们两不相欠,但我知道我欠你的要多得多。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也是……”
“够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顺狠狠地打断,他直接施展轻功离去,徒留陶弦在原地摇头苦笑。
*
一到家门口,江顺就强打精神笑了起来,他扬声道:
“娘,我回来了!”
江母似乎正等着呢,出来一看,有些奇怪地问:“回来这么快!簇音呢,他不是去接你了吗?”
江顺本就心情不好,一听母亲第一句就在问陶弦的事,心中更不痛快了。但江顺也是个孝子,父亲去世后,他对母亲更是孝顺,所以尽管心中再不满,也不想让母亲担心,索性撒了个谎:
“我说回来路上大青怎么跑了呢?原来是去找它的主人去了。我倒是因为急着回来没有跟过去,想来是错过了吧。”
江母笑着说道:“有大青在就不用担心了,你快进来,难得我儿一片孝心,娘真是太高兴了。”
看着母亲喜气洋洋的样子,江顺一头雾水,什么孝心?娘在说什么?
“今天簇音可是和我说了,你听说我想吃鲤鱼,一清早就跑出去钓鱼,他拦都拦不住。其实娘也就是那么一说,根本不需要你这么费心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江母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她接过江顺手中的鱼篓,“这鲤鱼真够大的,还活蹦乱跳呢!今天娘给你们露一手,做个鲤鱼汤!”
江顺愣在了原地,脸腾地红了。
江母把鱼汤炖上,陶弦才慢慢同青马一起走了回来。
看着他自然地笑着和母亲对话,在厨房跟着忙前忙后,江顺的后悔和懊恼达到了巅峰。都说君子远庖厨,可陶弦却能毫不介意地在厨房给江母打下手,而自己呢,自诩孝顺,却和母亲极少沟通,连母亲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余光看着陶弦在大锅边摆凳子和碗筷,脚下硬是一动不动不去帮忙,自己和自己较劲,之前对陶弦的怒气有一半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
一顿饭食不知味,江顺心不在焉地和母亲搭着话,眼睛全程不敢往陶弦那边瞟。
江顺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想必在陶弦这样按玩弄人心的人眼里更是个十足十的蠢货。一想到陶弦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关心母亲,他心里那种烦躁就更加的变本加厉。
吃完饭,江顺较劲似的飞快收拾了锅碗瓢盆,这段时间里没有陶弦在一旁,他终于缓了一口气。
可等江顺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才想起来,如果回去,不还是要见陶弦?
现在他最不想见的一个人就是陶弦,明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江顺还是本能地想先逃避。
算了,先出去转转吧。
江顺这么想着,没有回屋,朝门口走去。
但是----
“好巧啊,你也要出门?”
熟悉的声音传来,江顺很想掉头就走,但复杂的情绪却把他定在了原地,话语也是句句带刺,“又来看笑话?我是不是很好耍?”
陶弦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睛,他还没怎么学过如何和一个叛逆期的大孩子沟通,但眼下让他自己冷静一下看来是很有必要的。
“我只是想来关心一下你,看起来倒是弄巧成拙了……”陶弦说这话时,表情有些包容的无奈,那神态,竟然让江顺莫名想起了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