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用餐时间，食堂里空座位很多。每年的六至八月是科考活动的窗口期，届时会有数百人，而现在算上科考站的常驻工作人员也才只有三十余人，正因如此，偌大的科考站此时显得十分空旷。

祈霖端着两个盘子，放到墨泽桌前，盘子里装着三明治和蔬菜沙拉。

“喏，今日特供——这儿的伙食还不错，那边还有牛奶和咖啡。”他手指着其中一个窗口，“喝的话自己去拿。”

“我喝水就行。”

墨泽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又放下。他稍稍弯下腰，眉头微皱，五官不自然地扭曲。

“怎么了老墨，哪儿不舒服？”

“胃药忘吃了，你先吃着，我回房间拿药。”

墨泽说着，正欲起身离开，却看到林璃朝他们走了过来。一夜过后，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外表，和昨天冰面上那个慌张的少女判若两人。

“那个……呃。”她吞吞吐吐地开口。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祈霖抢先一步说道：“道谢的话就不必了，大家都是一个团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道谢？林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我来是想雇佣你们做我的向导……”林璃说明来意。

“要我们帮你找金色的水母？”祈霖喝了一口咖啡，“你是从哪听说这个物种的？”

林璃一时语塞，她抿着嘴，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时，一旁站着的墨泽开口：

“抱歉，你去找别人吧。”

“为什么？”

“我们有科考任务在身，不可能浪费时间陪你找什么水母，而且……”他转身朝楼梯间走去，“我只负责把你送到这里，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墨泽消失在拐角处。

剩下的二人面面相觑。

林璃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食堂。

之后的几天里，科考队顺利完成了对水体样本的采集和勘探，令人意外的是，林璃竟主动承担了样本的检测工作，这也让科考任务得以提前完成。

“喂，老墨，她这两天对我们的工作还挺上心的，是吧？”

科考站休息室，祈霖摆弄着一个冰层地质模型，状似不经意地向墨泽提到。

“谁？”

“就那个生物学家——装什么傻啊你！”

墨泽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转头又研究起桌上的地图。

“反正现在也没事可干了，离预定的返航时间还有两天，我们要不要……”

“什么？”

“呃……帮她找找？”

墨泽没有接茬，他静静地盯着祈霖，盯得他浑身发毛。

“当，当然，老墨你是团长，决定权在你。”

祈霖扶了扶眼镜，他竭力观察墨泽的神情，却从他那张扑克脸上读不出一丁点情绪。

“我问过科考站的人了，他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金色水母的报告。”墨泽淡淡地说道。

“什么嘛，原来你已经在帮她找了啊！”

祈霖松了口气，打趣地拍拍墨泽的肩膀，在被后者瞪了一眼后，又连忙收敛起笑容。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去借辆车，你跟我带着她去站点附近海域转一圈，找不到就死心了。”

“行，不过那丫头看上去很倔啊，指不定明年的科考期还会再跟着咱们来一趟呢。”

祈霖半开玩笑地说完，墨泽却低下了头。

“老祈，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北极了。”

“什么意思？”祈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要去南极科考啊？也是，北边研究了大半辈子，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我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远洋科考了。”

无需更多解释，祈霖当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是暂时不愿意去面对。祈霖看着数十年的合作对象更是老友的他，头发的花白早已难以掩盖，身体机能也大不如前……他知道分别的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

“行了行了，感觉你看我的眼神跟我快死了一样。”

看见祈霖露出一副苦瓜脸，墨泽无奈地笑了，这还是他这次航行开始以来第一次发自真心地笑。

“晚上喝一杯？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