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6月底,夏季开始燥热,月朗蝉鸣,伴着一声哇哭声,母亲出生了。
母亲的家庭在当时不算大户,外公外婆在小镇上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吃摊,生活还算勉强富余。
外公曾是一名船员,供职于县城跑湘城的轮船。抗日时期跑船时碰到日本军,在逃跑中被打穿了左腿,导致瘸腿,在轮船上工作至退休,才回归老家和外婆一起开小吃摊维持家用。外婆因为家庭贫困,从小就被当成童养媳寄养在外公家,十四五岁顺理成章顺从父母之命嫁给外公,在外公在外跑船时,尽心尽力地照顾家庭,孝顺公公婆婆。
在我从出生就寄养在外公外婆家直至读书离开之前的所有记忆中,外公外婆虽然算是包办婚姻,但他们那一辈的人,或许真不太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他们相守一生,年轻时男耕女织,男主女外,老来相伴,每每傍晚收摊后,烫个小酒,整个卤猪尾巴,抽着旱烟,在昏暗的灯光下,缷下一天一身的劳累,相伴抿酒。
而那时小小的我在睡梦中闻到酒香味,就悄咪咪地爬到酒桌上,眼神瞥着喷香的猪尾巴,故作无意地问:”外公外婆,你们在吃什么呀?好香呀!“他们眯笑着眼,拍拍我的小脑袋,将切成一小块的猪尾巴塞进我的嘴里,我鼓着腮帮嚼着,品味着,在烟雾中享受着没有忧愁的童年。
母亲出生时,在她之前外公外婆已经生了五个儿子,母亲是外公外婆生的第一个女孩,排行老六,现在老家人碰上了还喊一声她“六姐”。
那时候的女孩吧,老一辈的思想还停留在多生男孩,女孩无用的传统思想里,但生了五个男孩后出生的第一个女孩,母亲的到来还是让外公外婆有些许欣喜的。那时候的女孩在家算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长大一点洗衣做饭,照顾家里弟弟妹妹,家里家外活少不了母亲的帮扶。在她十岁左右时,家里的大哥二哥也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很早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而后外公外婆又接着生了七弟和八妹,孩子多,大人们都在忙碌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母亲当时作为唯一的女孩,担负起照顾弟弟妹妹和大哥二哥家小孩的重任。现听母亲聊起以前的事,她会无比感叹地说:你的大姐二姐,你的七舅和八舅,都是我一个人一个个背大的,但自己也小,小孩照顾小孩子,抱不动啊,都是我背大的。说完她眯着眼,微抬头,似乎在回想幼时的她,大姐风范的身影。
即使生了七八个孩子,但因为外公曾经跑过船,加上外公祖家家底还算不错,抚养孩子们还是算不错的,不管男孩女孩,跑过船见过市面的外公坚持让子女们接受最基础的教育,母亲操持着家里,带着弟弟妹妹也念书念到初中,在那个年代,母亲的人生还算满意,已经好过很多普通人,包括以后遇见的很多人。
初中毕业后,赶上国家提倡鼓励年轻人上山下乡,用知识去支援农村建设,母亲和同学们怀着一腔热血,告别家乡,告别父母,怀着革命勇气,投身于农村建设中。在我收集保存母亲的以前照片中,有一张母亲下乡时拍的照片。照片中,母亲年轻漂亮,即使是黑白色,但掩饰不了母亲浓眉大眼,眼波流转的娇媚和英气。母亲和那时候的下乡青年,胸中怀着热情,意气风发,浑身散发着青春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