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傍晚时,江月白带着信件回家,与大伯大娘说了此事。
大伯连连点头,只是笑眯眯地拍了拍月白的肩膀,让他日后成仙了不要忘记这一家老小;
而大娘却皱起眉来,满脑子都是那山长水远崎岖坎坷,担忧月白路上会受苦受难。
“妇道人家,忧心许多作甚?我像他这般大时,也满世界跑遍了。”
大伯说到这时,突然又神色一滞,“不过也是,外面妖魔鬼怪确实不少。还有啊,白娃子你要记住,有时人比妖怪还可怕,你路上可要万万当心啊!”
在与家人商定之后,月白当夜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而在收拾到那两样宝物时,月白突然泛起愁来。
这两样宝物他肯定是想随身带着的,尤其是那件织锦鳞衣,他更是恨不得夜夜抱着睡眠。
可如大人们说的,外面世界凶险难测,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一个穷小子身着锦衣背着宝剑,岂不是邀着土匪强盗来抢他?
大伯大娘也看出了他的顾虑,一起给他出主意。
“这宝剑虽好,可却无鞘。白娃子你稍待,我年轻时也做过木工,片刻就给你弄个鞘来。”
“你要是不嫌弃,大娘我可以在这锦衣外面包一层旧布遮掩。好在天气也快转冷了,你穿身上也算正好。”
夫妻俩说着就忙碌起来,天色转黑时,他们更是难得地点起了灯,在灯下忙活了一夜。
“好了,这鞘丑是丑了点,但丑货不是正好遮掩嘛,你莫嫌弃。”
大伯笑呵呵地把一根白木鞘递给月白,“我照着你那剑身做的,相当合适。”
大娘也用蜡烛烫断了线头,把已经变成一袭旧衣裳的锦衣摆了摆,展示给月白看。
“放心,我没用针线穿过那锦衣,只是用暗绳定住位置。将来你把这衣服小心拆开,那锦衣还是完好无缺的。”
大娘笑眯眯地抖了抖衣裳,“怎样?娘的手艺还不错吧?”
月白看着眼前两人,一时心念翻涌,情不自禁地再度落泪。
他跪下重重地磕头,“爹!娘!再造之恩我铭记在心,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傻孩子,一家人嘛,”大伯大娘上前扶起了他,“我们不求你什么,只盼你偶尔闲了能回家看看。”
月白抹去眼泪,重重点头。
——
次日,他早早起床,帮着家里干了一圈家务,吃过早饭,才跟大伯一家告别。
大伯拍拍他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大娘则不由自主地抹起眼泪,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
而两个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还不懂事,咿咿呀呀地只是叫他记得早点回来,好陪他们做游戏。
告别一家人后,月白没有急着去道观,而是先去了常常漂流竹简的湖边,坐了下来,望着湖心如龙鳞一般的破碎朝阳。
他来此地,是想也与龙女告别一番。
江月白没有言语,只是在静坐片刻后,又从怀中摸出一片新刻的竹简,像放花灯那样把它漂进湖中,目送着它渐行渐远。
突然间,那本已漂远的竹简突然向回走,朝着月白漂了回来。
正当他疑惑时,那竹简居然飞了起来,朝着他身旁飞去。
惊异之下,月白转头看去,却再度看见了那位令他魂牵梦萦的仙人。
白龙仙子静默地站在他身边,手里持着竹简,朱唇微动,像是在默念竹简上的诗句。
树叶飘落,这一幕的她仿佛那降临北渚的帝子,脱俗出尘不可方物。
江月白呆呆地望着她,心念纷杂如万千乱麻。
“我,你……”他支支吾吾地开口,像是想给那竹简解释什么。
龙女放下竹简,转头看向他,神情里看不出悲喜。
就在这时,另一位身披紫裳手执青玉的俊秀青年突然出现,站立在龙女身侧。
“叔祖。”见到那青年,龙女恭敬行礼。
被她唤作叔祖的青年默默上前,接过她手中竹简,扫了一眼后,又朝她温声嘱咐:
“你且先行,我随后就来。”
于是疾风突起,在江月白失落的目光中,才见面不久的白龙仙子就再次升天远遁了。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那俊秀青年行至江月白身前,也恭谦地朝他行了个礼。
江月白立刻有样学样,自报家门。
然而下一刻,那俊秀青年眼放精光不怒自威,“既是凡人,又何敢日日叨唠我家侄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