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周府,周遭的环境便变得十分恶劣糟糕起来。路边随处可见的是倒毙的饿殍,以及如一堆柴堆砌起来的活着的人。方平有关于一些村子遭了灾的记忆,但是没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第一次亲眼见到大量饿死以及即将饿死的人,方平只觉触目惊心。又想到府内每日肥鸡大鸭子,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心中也不禁感慨几声。
一路沉默,走了十几里路,方平此行的目的地也便近在眼前了。
这是一间半新不旧的赌坊,看起来倒也干净整洁,门口一黄白配色的旗帜迎风烈烈作响。旗帜上绘的不是别的,正是几担稻谷。
‘这赌坊的主人是有田地还是怎的……’
方平心中正想着,门口小厮却是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这位爷,是想来玩两把么?我们店里能掷骰子、玩牌九,还能斗鸡斗蛐蛐……”
方平不理他,只看着店内的喧嚣。过了半分多钟,才一点头:“也罢,走也走累了,进去喝口水也好。带路吧。”
小厮连忙点头。方平缓步走近赌坊内,但见这里生意兴隆,声音嘈杂,呼和叫喊声不绝于耳。一个个神情激动的赌客围着赌桌,赌赢了的自是欣喜,赌输了的或是懊恼,或是愤愤,甚至还有破口大骂不止的。
小厮倒了茶水过来。方平丢了块碎银子过去,顿时引得小厮欣喜不已,连连作揖不止。这里茶水是不收费的,这银子自然就算是打赏了。这一小块银子就抵得上这小厮一日的工钱,自然令这小厮激动。
“有什么事情,爷只消说,小的一定尽力为您办好。”小厮点头哈腰道。
“没什么事,你下去吧。”方平摆了摆手,将目光投向赌坊内。
在出周府之前,方平问过了刁义,知道坑他钱的泼皮长相。刁义说此人名唤赖二,诨名睡黑罴,生得凶恶异常,胸口肚子上有刀疤枪疮,极好辨认。方平在赌场内扫视一圈,没见到此人,心中也不禁有几分不安起来。
头人李岁只给了他两日的时间准备,万一睡黑罴今日不来,明日不来,那他方平的事情就耽误了。
他方平现在一身行头,以及褡裢里的银两,自然是找自己舅舅讨来作行动资金的。舅舅承诺过,只要方平一将事情办妥,刁仁就马上付给方平四百两银子。剩下的银子,他刁仁自然会节衣缩食,想尽办法筹措,慢慢付给。
有了这四百两银子,将其中一部分贿赂给二少爷身边能说的上话的丫鬟,剩下大部分上交给二少爷,若是二少爷心情好,他方平或许还能讨饶出一条活路来。
当然,可能性不大就是了。毕竟那星梦蛊价值千两黄金,换算成白银可是两万两白银。方平就算献上三百多两银子,恐怕也还是难以平息二少爷的愤怒。
最大的可能是,献上银子后还是会被二少爷下令打死。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却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啊……唉,摇尾乞活,岂是我等大丈夫所为……”
方平一边啜饮着茶水,一边心中叹道。
正思虑间,赌坊大门却被豁然推开。门扉撞在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一个体壮如熊罴的泼皮推门进来,口中哈哈大笑,狂喜的声音盖过了整个赌坊。
不少赌客都被那异响弄得一惊,含怒看去。待到看清来人是谁,也皆缩头缩颈,不敢理会。
也有相熟的赌客笑道:“赖二爷好兴致!又是在哪里做了笔大买卖?”
“欸,我哪里是那般孟浪的人,”“睡黑罴”赖二笑道:“况且这些年大买卖也做了多少。靠着刀枪里滚出来,哪一年也能赚得千把银子。我喜的却不是这个。”
一边说着,赖二一边在自己胸口的刀疤上挠了挠止痒。他穿着敞怀袍子,胸脯和黑乎乎油腻腻的肚皮上都是疤。其中有好几道看起来实在是不得了,甚至都能说是快致命的伤势。也怪不得这赖二能吃这碗饭,寻常人看他那体格便心怯了三分,再看那伤势,哪里还敢欠赌资不给?
‘一年赚千把银子?呵,真是个好要债的!便是周府的管家,能比他富的怕也没几个!’方平不动声色地品着茶,眯着眼睛打量着赖二,心中暗道。
“那却是因为什么?”又一赖二的熟人问。
“当然是因为这个了。”赖二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内衬捏出一粒指甲大小的什么东西,举止小心得仿佛拿出的自己的性命一般。
那东西状如蚜虫,通体如蓝玉,在赖二的手指间挣扎不已。
大半个赌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在场谁都知道这是什么——蛊虫!!
“这是……冰弹蛊,”有人颤声,“赖二,你买这东西,那说明你……”
“没错!”赖二嘴角笑容飞扬:“我可以正式踏上蛊师修行之路了!我在冰道蛊虫上,有乙等资质!!”
满座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