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刘家父子是不是包藏祸心?”
“绝对是。刘守文费尽心思是要收服你。”安存智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他对这个敢对自己兄长下手的刘守文已是起了杀心。
“他绝对与契丹人有勾连。说不得若不是鸦儿军出现,你再晚走一阵,便有契丹兵出现了。”
“不会吧。契丹人好歹隔着几座城池,怎么过来?”安存秀质疑道。
“难道就不能舍了马匹从沈州东边的棋盘山派些小股士卒来?那棋盘山也不过是八十余丈高。”
“棋盘山上设有军寨的。”
“军寨是刘守文的人。”安存智说道,“再说了即使不走棋盘山,还有紧挨驿道北面的帽山。帽山最低的地方不过五十余丈。”
“行啊,存智。我对沈州的周边地理都没有你熟悉呢。看来,那么些年你在典藏馆没白待。”
“若非兄长被调往沈洲,我岂会对这一二座山头感兴趣。”安存智淡淡回道。
安存秀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那刘守光——”
“救命!”
“抢劫!”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世子殿下入城之时闹事,安存秀不由得一阵错愕,随即便反应过来,除了鸦儿军还能有谁。
安存智也是脸色铁青,不做一语,打马上前疾驰而去。
果不其然。
只见十几个鸦儿军正沿街抢劫。
模样青涩的刚入伍沙陀兵满脸兴奋加惶恐地从米行搬着稻米,却被同行之人一脚踹翻,领着去了隔壁的生丝店。
老练之人从绸布店手忙脚乱地往自己马匹上搬着布匹,几个拔刀在手的沙陀老卒满脸狞笑地站在柜台前。
店中掌柜与伙计没有被那不时闪耀着白光的刀芒吓倒,身在北地,谁没见过刀枪,谁不会一点拳脚之术,出门在外大家都是带着家伙什防身的。
但是对方鸦儿军的身份却是让他们沉默着,不敢反抗。
幽州每个城池都有多则数百,少着数十的鸦儿军驻守,他们的任务是负责监视各地城池的守将。
他们之中不少人也是干着奸淫掳掠之事,惹起民愤极大。
之前不是没有人出头,有那后军都指挥使高思祥曾经巡查各地,将那些为非作歹罪大恶极之辈都拎了出来明正典刑。
当时百姓谁不放声欢呼,都以为这下可以让这些晋人收敛下了。
谁知道没多久,高思继、高思祥兄弟三人的头颅便被砍了下来,巡传诸城。
这些幽燕之地的百姓便沉默了,他们遇见鸦儿军作恶之时,只能侧目表达心中愤怒不满。
城中这些做生意的店家也学聪明了,店中只放少量货物,其余的都藏在地窖或者其他隐蔽场所。
也亏得之前高家兄弟那番惩治,那些驻守的鸦儿军倒是收敛了不少,抢劫之事不断,但伤人性命却甚为罕见。
但是今天这些新入城的鸦儿军士卒却是横行无忌。
一个衣裳华丽的少妇披头散发地被一个头发花白稀疏,面目黧黑的沙陀兵单膝跪压在背上死死按伏于地,沙陀兵左手之中攥着二柄莲花纹金梳与发簪外加一只长命锁,右手不停地在对方身上摸索搜寻着财物。
少妇撕心裂肺地尖叫哭泣着,身体使劲挣扎,想从沙陀兵身下挣脱,想爬向前方。
老兵狠狠地抡起拳头,一拳砸在其后脑勺处。
少妇“啊”地一声短促悲鸣,面孔朝下狠狠地磕在地上,手脚一阵抽搐不再动弹。
老兵面无表情地将其翻了个身,又在那柔软白腻的胸口处扯下一串璎珞,手臂处的臂钏、手镯也被其一一蛮横拽下。
少妇那姣好的面容满嵌砂粒,殷红的鲜血不停地从娇嫩的皮肤处渗出,一双俏眼犹自圆睁,紧盯着前方,只是眼中已再无生命光泽。
前方的地上,折扇、文房四宝、黑白棋子洒得满地都是,一个穿着浅红圆领袍衫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中,他手臂弯处,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已经毫无声息。
“吁——”安存智猛地一拉缰绳,身下的大白马头颅猛地被拉向一边,在空中忙收住疾奔的马蹄,其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地踏了下去,这才止住身躯。
安存智跳下马来,浑身气得发抖,紧咬牙根从腰间拔出利剑便往那背对着自己的老兵脖子刺去。
犹在搜检财物的鸦儿军老兵猛地直觉不对劲,凭借战场厮杀多年的经验,他急忙歪头往左侧倒去,逃避后方的危险。
按以往的经验,他只需来个懒驴打滚,便可躲开袭击,还可在倒地爬起之时顺势拔出挂在左边的刀进行反击。
但是他的右手正在少妇腰间摘那做工精美的香囊,他打算回去将此物送给那面色同样跟自己一样黧黑,面目粗陋的老妻,手指一时被那香囊外面的丝线缠住。
于是,他只得又猛地用力一拽才将丝线拽断。
安存秀的儿马却没那么听话,足足又往前冲去三丈多远才停下,他没等儿马停稳,便跳下马来。
他回头便看见那老卒被割断了半边脖子,老卒惊恐地用右手手掌捂住伤口,鲜血涌如泉水,嘴中发出漏气一般的“嗬嗬”声,那些抢来的首饰洒落一地。
其他正在抢劫的鸦儿军士卒看见这一幕吓得大惊失色,纷纷扔下手中财物奔向自己的马匹。
但是早有心整顿军纪的安存智岂会轻饶了他们,手持血淋淋的利剑赶上前去,一剑一个,霎时便将数个士卒斩于剑下。
“小心。”后方传来安存秀的厉喝。
安存智抬头望去却是几个凶悍老卒见无法逃脱,竟是悍劲发作,居然敢提刀欺上围了过来。
安存智却是不退反进,往左猛地扑去,侧身闪过左边之人那把劈向自己脖子利刃,又在须臾之间用剑鞘挡开中间那人朝他肋部刺来的第二刀,右边的士卒的攻击却是鞭长莫及。
利剑飞刺,血花突绽,左边那士卒捂着胸口躺了下去。
安存智又提剑往第二人砍去。
人影晃动,刀剑相击,铿然有声,火星飞溅。
那四五个老卒很快便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