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长海来说,今天本该是个好日子。
前日黄昏时分,他轻飘飘一掌将六叔家那许久未见的私生子小孽种打得撞墙倒地、生死未卜以后,也不知怎的,本来黯淡低落的心情突然间无比舒畅,本来紧张焦虑的精神突然间无比放松,本来毫无动静直若一潭死水的气海灵泉更是突然间前所未有的鼓涨翻腾起来。
而就在他沉醉于凌驾他人之上、谈笑间定人生死的巨大享受中的时候,识海内似有一阵和煦微风吹过,痒痒的,暖暖的,就像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正在肌肤上轻柔缓慢地抚摸,给他一种春风吹绿新芽的生机勃发之感。
——这是境界即将突破的感觉。
恍然明悟,李长海立刻凝神摒除杂念,牢牢抓住这一丝一闪而过的微妙玄异的感觉,静坐冥想,内炼元气出灵泉,外引天地元气入气海,而后搬运周天,循环往复。果然在今天早上如愿以偿地从定气境第三候突破至定气境第四候。
虽然第四候的境界距离大伯家那早已是第九候的李长明还有着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但他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自己潜心修炼,终有一日能够后来居上,将自己当年所受的屈辱加倍奉还。
“哈哈哈……”
一旦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能够将李长明踩在脚下,李长海就忍不住开怀大笑。
良久,笑声落地,李长海终于冷静下来,暗自惋惜道:没想到那境界低下、不堪一击的小孽种竟还有这般助力修行的磨刀石功效,而且还是极品磨刀石,我那一掌若真的将他打死了的话未免太可惜。
那一刻,他竟由衷地希望那可爱的长庚弟弟不要死。
千万不要死。
万万不要死。
正所谓心诚则灵,这番虔诚的祈愿果然上达天听。
就在他叫上他的老朋友来揽月斋喝酒庆贺,却被两阵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声打搅,从而走过去打算给那两个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毫无素质可言的家伙吃点苦头的时候,他就惊喜地发现:他的修为助长器长庚弟弟果真如他所愿,还没有死。
但是,他又恨苍天无眼。
因为他的修为助长器长庚弟弟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多了个定气境第九候的小白脸修士朋友。最为关键的是他还语言猥亵地冒犯了那小白脸修士的女伴。看那小白脸修士如此的怒气冲冲怒不可遏,想必那美貌女伴对他是个极为重要的人。
这下该怎么办。
要死了,绝对要死了。
还来不及细想对策,他的老朋友已经慌慌张张地闪了过去,面色铁青地半跪在地,说道:
“建阳城城主嫡子吴礼,参见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宁妃娘娘,小人不知三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该当死罪。”
被人点破身份,赵元庆也不再装什么温吞的富家公子,左手将衣袖愤然一甩,右手负于身后,脚下则轻轻一拧,孤高冷傲地侧过身去,不以正脸待人,只斜眼瞟一下跪倒在地的紫袍年轻人,冷哼道:
“你就是建阳城吴城主之子?”
紫袍年轻人连头也不敢抬,答道:“是。”
赵元庆沉默许久,忽然收起了脸上怒容,平静道:“起来吧,我等只是私巡玩乐,你并不知情,并没有什么失迎之罪。”
吴礼依言站起,说道:“谢殿下开恩。”
赵元庆道:“我很好奇,你怎知我三人身份。”
吴礼道:“小人去年随家父进京参与祭祖大典,有幸远远的见过两位殿下及宁妃娘娘一面。”
赵元庆道:“这样说来,你不但眼力不错,记性也很好。”
吴礼道:“殿下过奖,小人不胜惶恐。”
赵元庆转过身来,眼露寒光地瞪着李长海,话锋一转,说道:“只是这交友的眼光却不甚高明。”
虽然明知这是讥讽,李长海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在得知赵元庆的皇子身份以后,李长海便安心不少,因为朝廷或者说皇室的人并不像毫无顾忌的宗派子弟或是散修,终究是要讲点规矩和大局的。李家在乾国境内虽然不是第一流的势力,但在南方也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族。所以李长海并没有像吴礼一样下跪求饶,只是维持弯腰低头的行礼姿态,默然站在一边。这时听见赵元庆发话,便道:
“草民乃建阳城李家子弟李长海,适才不知殿下和娘娘身份,出言无状,望乞恕罪。”
赵元庆微怒道:“原来是李家子弟,据说你李家依附于七星山六奇道宗,在南方颇有些势力,难怪敢如此蛮横无理。”
李长海把头压得更低,说道:“草民知罪。”
赵元庆眼中闪过异色,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向李长庚说道:“这么说来,难道李兄也是这李家人?”
李长庚对小白脸赵元庆的身份早已有些怀疑,所以得知他就是本朝二皇子以后并不显得吃惊,当然也没有什么草民小人的自觉,仍旧像此前一样以朋友待之,打趣道:“不错不错,我也正是那蛮横无理的李家人。”
赵元庆不以为忤,反倒像是有错在身,陪笑道:“哎呀哎呀,李兄千万别误会,小弟方才那蛮横无理四个字并未将李兄包含在内。”
李长海和吴礼见到赵元庆对李长庚竟如此客气尊重,费解之余,又大大吃了一惊。
李长庚则拍了拍身后惊魂未定仍然理不清当前状况的李舒月,说道:“最好也别将这位李小仙女包含在内。”
赵元庆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犹豫片刻,接着道:“依李兄看来,今日之事,该当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