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来了,你慢点跑。”
待两人走远,大街上才有人聚在一起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刚才那两个后生进城干什么来的?”
“管他干什么来的,怎偏偏挑这个时候。”
“是啊,不是说封城么,这个节骨眼上放人进来,万一走漏了风声,咱们这一城人一个都别想活!”
“这可真真是大忌啊!孙官爷到底怎么想的哟!”
“你们一个个都被风雪湿了眼嘛?那来的小孩是姜居士的幺弟啊。”
“竟是他吗?”
“唉,这孩子还真是命苦……”
“是啊,这么小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
孙府书房。
桌案上,男子正严肃处理公事。
“将军,密探来报,白日里那个孩童寻的,是姜居士。”
孙宵灿笔尖一顿,眉宇间难掩忧伤之色。
孙宵灿:“世事无常,总要面对的……”
“对了,”孙宵灿抬眸道:“凶手查到了吗?”
下属闻言跪地道“属下们一直在追查,可还是未能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孙宵灿揉了揉眉心,还是有些头疼,无奈道:“算了,你先下去吧,让探子时刻关注他们二人的动向,有事即刻禀报。”
探子:“是。”
大门打开关上,阻隔了屋外的风雪,却阻止不了屋内人的心寒。
“他怎么就——死了呢?”
——
终于到了地方,小姜燃跳下背,撒丫子就往屋里奔,可来来回回喊了、找了好几圈,愣是没见着半个人影。
屋里是跟他阿兄在时一样,半点灰尘不染,陈设也跟他走时一样,半点位置没变,怎么就是找不到阿兄了……
崔璟就在不远处,突然绿茵丛中一抹赤红吸引了他的注意,定睛一看,似是只狐狸。
循着红狐的目光望去,直直地落在小姜燃的身上,崔璟隐隐觉得有什么联系,站在原地喊了一声。
崔璟:“小家伙,你是不是养了什么宠物?”
闻声,小姜燃猛回头,一眼便瞅见了那抹赤红的身影,于是抬着小腿跨过坑坑洼洼的石洼,朝红狐奔去。
“阿狐!”姜燃边跑边喊。
小红狐也没干站着,也朝小姜燃奔去,奔至跟前时,小姜燃一把将红狐拥进怀里,久别重逢般揉着红狐的脑袋。
姜燃:“几月没见,想死我了。”
见一狐一人相拥,这般场景属实不多见,崔璟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姜燃:“阿鹄,阿兄去哪了?”
闻声,红狐似是能听懂,扭头朝林子深处望去。
姜燃:“这么冷的天,阿兄去林子里作甚……”
带着疑惑和期盼,二人在红狐的带领下,渐渐深入林子。
直至眼前草木渐渐稀疏,风雪迷蒙间,一座孤坟显现。
小姜燃踉跄两步上前,看清了墓碑上的内容后,一瞬间竟哑声了。
一直以来绷着的那根弦,一瞬间,断了。
崔璟紧跟其后,见状也是震惊无比。
“这是什么……”小姜燃撇着头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墓碑,声音几不可闻:“阿兄的……坟?”
姜燃:“不……不会的,阿兄一定还在家等我……”
“姜燃……”崔璟突然开口,却哑然不知所云。
这是崔璟第一次用这么正经的口吻,喊姜燃的名字。
姜燃眼眶含泪,哽咽道:“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大约是心里防线的崩溃,姜燃的心头一瞬间涌上阵阵灼烧般的痛!
有莫大的不舍也有丝丝的恨。
姜燃:“阿兄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不是说好要等我回来吗?!不是说好要等我成为更好的人吗?!”
姜燃哭嚎着,撕心裂肺,肝胆寸断。
姜燃:“阿兄现在躺在这里算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子鸿了,为什么……”
语毕,姜燃朝坟墓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残雪,抱着小红狐就往回走。
崔璟有些惊讶:“去哪?”
“拿祭品,总不能空着手来看阿兄吧……”
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家伙,崔璟的心里五味杂陈,忽然他摇头苦笑,觉得有些荒唐。
风雪交加,一路上二人皆无言语。
——
拿了祭品,烧了纸钱,二人一齐磕了头,收拾收拾就回了,途中不见姜燃落一滴泪,二人也未曾言语,大约谁也不愿提起这伤心事吧。
半夜,屋外雪还飘着,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上,屋里一时袭进了了不少寒意。
崔璟侧身躺着,并未合眼。
深更半夜这么大的雪,还真是倔啊。
轻叹了口气,少年起身穿鞋,披一件衣裳,抄起配剑也出了门。
林深寂寥,雪头坟前,瘦小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悲痛欲绝的哭声与寒风的呼啸不相上下。
“阿兄,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你别跟子鸿躲猫猫了行吗?”
风雪澎湃,任孩童如何呼唤哀嚎,回应他的也只有风雪的冷漠无情。
孩童一句一哽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崔璟也没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家伙拥着红狐,在这无边风雪之中,哭的泣不成声。
他知道,小家伙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换做是他,只怕不比他好到哪去。
这一刻,看着小家伙苍凉的背影,崔璟有些想念,想念浮庐山上的那位谦谦公子了。
——
直到天将破晓,树下之人上前,背起腿脚僵麻的孩童,踏着积厚的雪,一步一脚印的走向来时的路。
祭拜过逝者后,二人只在乾城小栖了几日便快马加鞭回了浮庐山。
进府时,崔璟步履带风,径直奔向临雅居。
大门从外面一开,崔珏茶杯正到嘴边,便听到微风夹带着一句:“大哥,我回来了。”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急切地想要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