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一轮明月升起,皎洁如镜,磨如银盘,落下如瀑月华,洒照荒院。
庭院花草木丛之中,有烟白冰冷的鬼气如游龙走穴一般在草野深处不断盘旋飞舞。
花叶丛深处,一位身披雪白宝纱,眉目灵秀的少女正盘膝于一棵长势高大茂盛的青槐之下,闭目神炼。
风娘以槐木为媒介,结合自身阴气精炼月华,自月相之中不断采吸着月中菁纯流浆。
修炼太阴炼形法百年,她的灵魄早已可寄托明月之中受月华洗炼。
太阴炼形乃是化死为生的奇法,也是最高明的尸解功法。
尸藏数百年,发肤指甲都可自然生长,灵神自阴间修炼,待得经历重重磨难,便复死还生,得不灭道体。
当年众姐妹以法力令风娘复生,魂是活了,可身体却还是死人之躯。
因此,当时一位曾与道门有些渊源的狐仙姐妹便教给了她这太阴炼形法,不仅可助她肉身还阳,也可让其炼就仙身道体。
百年间,风娘每到夜晚便采吸月华,不曾有过一日间断,只是她到底是鬼狐之属,满月之时,月中神灵之威对她会有极大压制。
为了避开月神冲撞,她便以槐木阴气为结界,调和月中神威,供自己修炼。
现如今,她的太阴炼形法已修炼到了一定火候,虽不曾做到真正由死返生,可也做到了令躯体生出常人血温,褪去了周身大半鬼魅之气。
有此法做根基,又何愁将来不能大道得成?
至于上次仙娘给她的那道月宫仙法,于她而言,则是时机未到,尚且还未到修炼之时。
正当风娘结束了每日要做的修行功课之后,废院大门外,忽而传来了两声尖锐的狐鸣之音。
门隙之中,一道带着香气的狐形烟雾从中钻出,飘摇落在风娘面前,只一转,便化作一位穿着一袭紫衣,身姿曼妙宛比柳细,一身气质如玉如兰的俊女子。
“咯咯咯……”
女子看向风娘,一脸笑容可掬,咯咯笑声便如她头上戴着的璎珞金钗,发出风叶般的悦耳清音。
她一脸热络的来到风娘面前,拉着她的手殷切道:“风娘姐姐你近来怎么都不出来同我们玩了,白生生错过了许多热闹事呢!”
风娘轻看了一眼这位美丽的狐娘子,摇头失笑道:“我可不像你这贪玩的野狐狸,成日里不是勾搭哪里户人家的公子哥,就是吃喝玩乐。我道行尚浅,还是要勤加修炼才行。”
狐娘子撇撇嘴,不以为意道:“咱们修行这么多年化成这貌美人身不就是图个在人间逍遥快活吗,姐姐未免太拘着自己些了。”
风娘伸出葱白的雪指轻点了一下狐娘子挺翘的粉鼻道:“好了凤仙妹妹,你是又打算拉我陪你去哪处玩呀?还是最近又看上哪家哪户的俊俏郎君,要我帮你去撮合?”
凤仙失笑,粉唇翘起,带着一种清丽妩媚:“姐姐莫要冤枉我,我最近可是吃的没那么荤了,采人气修行虽好,可我也不是天天去干那勾当的。”
风娘闻言,却是淡笑不语。
这凤仙虽贪玩,可所言却不假,若她一味以吸人精气来修炼,那风娘可是不会与这般的妖邪之辈相交太多的。
不过,风娘还是不免规劝好友道:“我还是那句话,入品之前,还是早日洗淘了这身靠采人杂气得来的功力。否则越是往后,你便会离正道越远,修行不进反退,这是迟早的事。”
凤仙讪讪笑道:“风娘姐姐咱们好些时日不见,就莫提此事了,你整日闭关修炼,想来是闷极了的。”
“刚好最近红玉她们新找了一些乐子来逛,姐姐不若跟我出去玩耍一番,散散心也好。”
风娘似是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只能无奈点头。
凤仙当下顿时面喜,便拉着风娘驾起阴风飞离废院。
风娘借居的这处废院也并非在人烟稀少之处,而是位于隰县县令刘洞九家的一处废弃小院。
这刘洞九不仅家世清白,更难得的是他为官清廉,从来不曾私下收过贿赂,未沾染官场中的腐败恶气。
这也是风娘愿意选居在此的原因,若是换了那等的贪官污吏,必定家风不正,气运有失。
不过,这刘洞九本人也长得极为俊朗,若非风娘无意,怕是凤仙早就撮合起来。
此月正值刘家老夫人寿诞,府中上下一片张灯结彩,宾朋满座。
刘家在隰县也是有名的大户,老夫人的寿宴自然排面是极大的。
亭台楼阁间,流水石桥上,不断有丫鬟小厮将一道道烹制好的精美菜肴端奉于席间宴客之上。
风娘和凤仙两姐妹只使了个障眼法将自己的身容遮掩,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这才大胆混迹于来贺寿的宾客之中。
刘家不愧是钟鼎鸣食之家,一入堂内,即便是炎热夏日,屋内都有冰块制凉,上好的红木冰鉴之中特意放入了自岭南捎来的佳品荔枝,以及其他各色冰品为宴席上的客人消解暑气。
这一看就是所花不菲了。
凤仙拉着风娘寻了一处僻静的席位,嗫嚅着声道:“亏得这刘家从前祖上银财丰厚,今朝又是经商有道,不然这刘县令还不得给人说是个假道德。”
风娘也是婉约笑道:“人家祖上阴德深厚,这县官自己又时常积累善德,阴德够了,又何愁赚不来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