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这么想他死吗?她真的恨他到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的地步吗?
赫连煊不由自嘲一笑。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啊?难道他还以为,在他对司徒锐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面前这个女子还能够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原谅他吗?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是呀”
男人凉薄的唇角,挂住一抹浅笑,淡的仿若天边的一片云,“我也觉得我该死”
那一个“死”字,被他咬的这样稀松平常,如同已想过这件事千遍万遍了一般。
这原本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但这一刹那,岑立夏听着他这样的菲薄自己,却只觉如此的刺耳。
“赫连煊”
逼尽瞳底的涩意,岑立夏仍旧没有望向那个男人,只令自己出口的一把嗓音,听来如此的冷酷而无情,“我不关心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关心你是如何从北昌国的地牢里逃出来的,更不关心你是死是活我只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很残忍,也很懦弱,但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即便她不断的提醒自己,他是杀害司徒锐的凶手,她也无法对他痛下杀手她杀不了他,同时,她亦无法原谅他,痛苦由此产生
除了逃避,除了让他消失在她的面前,除了假装他不存在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从女子微启的唇瓣里咬出的每一个字眼,随着凛冽的山风,一笔一画的吹进赫连煊的耳畔,他望着她,望着她因为他而如此的痛苦,只觉心如刀绞。
她所遭遇的这一切不幸,都是由他造成的。他都做了些什么啊,让她这般的难受
如果知道事情会演变到今日这一步,当初即便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他亦不会去找她的
如果他没有那么执着,如今这一切,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同呢?
造成今日的局面,他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如果将真相,告诉她,她是否会好过一点呢?她又
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心底猝然一跳,几乎跃出喉咙,赫连煊忙自死死压了下去。不,这样的念头,太过危险。他不能功亏一篑。
“对不起”
男人哑声吐出这三个字来。
如今,他能说出来的恐怕也惟有这苍白无力的一句道歉了。
敛住瞳底的凄苦,最后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赫连煊不敢再停留下去,转身,离去。
岑立夏望着他一步一步远去的身影,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的却是,他凝向她的最后一眼,那一双濯黑的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瞳,仿佛溢满了太多欲语还休的情绪,它们隐忍的激荡在他的眸底,像水,像火,像一切不敢叫人触碰的东西。
岑立夏呆呆的立在原地,双腿僵硬,一双手,却不由的死死蜷起,任平整的指甲,抠进潮湿的掌心,带来丝丝尖锐的痛楚。
“岑姑娘,你在看什么?”
方寻回水的齐向龙,不由顺着女子飘渺的瞳色望去,山野茫茫,一片荒芜,不知她在看些什么,他同样不知她平日里那样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为何会在此时此刻溢满朦朦水汽,如同一层泪膜一般浮在她的瞳底,兀自茫然的不肯落下来。
是呀,她究竟在看什么啊?那道熟悉到叫人心痛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她的视线尽头,就像她希望的一样。明明他已经不见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样的疼,就像是被人狠狠揪着一样,彻骨的疼。
为什么?
岑立夏问着自己。
但是,那答案,却连她自己都不敢触碰。
清冽的山风,从身畔沉默的吹过,空气里满是深秋的凉意。
也许,冬天很快就会来了。
收拾心绪,回到安平村。甫踏进赫连烁住的院子,远远的就有一名在村口关卡守卫的年轻侍卫,急匆匆的向她跑过来。
“岑姑娘”
男人一边气喘吁吁的开口,一边将手中布料包着的东西递给了她,“这是方才有人在村口,让属下转交给您的东西”
岑立夏瞧着那熟悉的青灰色布料,心口突然一窒。如果她没有看错,方才赫连煊身上所穿的就是这样一件衣衫。
许久,岑立夏才伸出手去,将它接了过来。
东西很轻。细致包好的布料,一层一层揭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
是舞阳草。
原本赫连煊走了之后,她与齐大哥又试了试,但因为山势太险峻,终究只能放弃,原本他们此次回来,就是打算多找些人帮忙,再去雪来山采这舞阳草的,没想到他已经将它送了来
手
里轻飘的植物,在这一刹那,仿若变得千斤重,岑立夏不由将它握的更紧了些。柔软的布料,磨在她的掌心,却仿若粗粝的沙子一般,一粒一粒的揉进她的肌肤里,涩涩的疼痛。
垂眸,岑立夏望向它。
它似乎还带着男人身上残留的气息与体温,丝丝萦绕在她的鼻端,忽而眸底戳进一抹细小的暗红痕迹,岑立夏恍惚的一颗心,不由一颤。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小片不小心染上的血迹
他受伤了吗?
是先前救她的时候,就受的伤吗?还是他一个人重新回去采这舞阳草之时受的伤?
伤在哪里?重不重?
岑立夏没有发觉,这一刹那,她心中所思所念的,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思绪,都是他现在怎么样
“那个人呢?”
在理智阻止之前,岑立夏已经焦切的开口问道,“送来这个包裹的那个人呢?他现在在哪里?他有没有受伤?”
一叠声的问题,以及面前这个女子担忧而在乎的神情,令年轻的侍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回道:
“属下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里他只让属下将这件东西亲手交给姑娘你,然后就一个人走了”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年轻侍卫似乎尽力回想了一下,然后续道,“那人似乎真的受伤了,我看他衣服上有好多处都划破了,血迹斑斑的,瞧着有些渗人”
他话未说完,岑立夏便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去。
只是,脚步甫抬,身后却蓦地传来一声轻叱:
“岑立夏”
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令岑立夏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转过身来。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看清面前女子的容颜,眼前人影一闪,一个清脆的耳光,已是重重甩在了她的脸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