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猝然一动,岑立夏一时不敢确定,它是否就是禹氏秘录里记载的舞阳草,随即想也未想,便向它走去。
传闻那舞阳草,对治疗鼠疫,十分的有效,只是,不知道,它对眼前这场瘟疫,是否也有帮助呢?
不管怎样,岑立夏都要一试。
从她所在的大石处,到那舞阳草生长的地方,瞧着不远,但走起来却尤其艰难,不仅荆棘遍地,而且期间怪石嶙峋,一不小心,身上的衣衫,已是被划破了好几处,更别说手背这种裸露在外的皮肤了。
岑立夏也顾不得疼,只更小心翼翼的向着它挪去。
这舞阳草说来并不算特别珍稀,只是胜在生长的地方,往往十分的刁钻,多在石缝之间,有时甚至长于石中,倒也算是顽强的很。
就像眼前这一棵,细长的根茎,竟是生生的扎根在坚硬的石壁里,迎风而来,散发出丝丝带些微苦的草香味。
到现在,岑立夏已经可以很是确定,眼前这一株,真的就是舞阳草了。
问题是,她要怎样才能将它拿到手。
石壁尖锐,而且上面着了一层因为长年潮湿而生长的繁盛的青苔,使得原本就无什么落脚处的地方,愈加寸步难行。
手脚并用,岑立夏小心翼翼的攀在石壁的边缘,空出一只手来,一寸一寸向着面前的舞阳草挪着。
越来越近。
屏住呼吸,就在岑立夏以为触手可及的时候,她脚下却是一滑,整个身子,瞬时稳不住,硬生生的向下滚去。
尖锐的石块,狠狠硌着她碾过的每一处身体,疼痛经已麻木,岑立夏亦顾不得,比起这些皮外伤,她此时更担心的是,再有不远之处,就是悬崖了如果继续这样滚下去,那么她必死无疑
但四周如此的湿滑,她连借力之处都找不到。
难道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一刹那间,岑立夏心底突然划过这个念头。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之前已经飞鸽传书给水盼儿了,她会来帮忙瘟疫的事情,所以不用担心,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安平村的村民就无人照看
而且,早在赫连煊一剑刺死司徒锐的那一刻,她便对这个世界全无留恋了或者,这才真的是她应该走的路
一念及此,岑立夏一颗心,突然平静下来。
身子还在陷落,而她已不想再挣扎。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在渐渐变得虚无,岑立夏觉得自己一定会出现了幻觉,否则,为什么她会看见此时此刻那个似乎迅速的向着她奔来的身影,那么像赫连煊呢?
呵,赫连煊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想到的竟然还是他
岑立夏不由闭上了双眼。
腕上却在这个时候一紧。
“抓紧我”
熟悉的嗓音,随着烈烈风声,一起撞到耳畔,岑立夏蓦地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男人清俊的脸容,就这样直戳进她的瞳底,如针刺一般火辣辣的刺痛。
“赫连煊”
口中碾出这三个字,一时之间,岑立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他真实存在。
“夏儿,别说话,我先拉你上来”
男人一边柔声嘱咐着,一边一个用力,将她半挂在悬崖边的身子,拉了上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顾不得喘一口气,赫连煊便忙不迭的察看着面前女子身上的伤势,眸底关切,如水一般倾泻。
岑立夏似乎还沉浸在这一系列的变故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定定的盯住这近在咫尺的男人,动也不动的任由他做这些事情,一把清冽的嗓音,却平静的可怕。
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想要为她包扎的手势,瞬时一僵。
“你一直在跟踪我?”
岑立夏逼问道。
“既然你没事,我先走了”
眼眸微垂,赫连煊稍稍在她面前退了开来,转身,即要离去。
半句解释都没有。
“赫连煊,你给我站住”
岑立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是突然觉得说不出来的气愤:
“你凭什么说走就走,说出现在我面前,就出现在我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在每次她都以为可以放下他,过平静生活的时候,他都要阴魂不散的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令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伪装,都在见到他的一刹那,不堪一击,变成一个绝大的笑话。
声声质问,冲入赫连煊的鼓膜里,他却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
男人嗓音嘶哑,如这割在脸上生疼的粗粝秋风一般,“岑立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想过要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真的只是想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好,就可以了。只是
“只是,方才情势危急,我不得不救你”
听他说到“救你”两个字,岑立夏不由唇角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么说,我还应该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吗?”
女子语声蓦地一厉,“赫连煊,你知不知道,我宁肯你没有救我”
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剜在男人的心头。
赫连煊缓缓转过身来。
“就算要死的话,死的人也应该是我”
男人嗓音平静,如一滩死水。
岑立夏望住他。这还是自她离开北昌国之后,第一次与他重逢。不过数月,他似乎又清减了不少,衬得那原本就高耸的一对颧骨,越发如刀锋一般。
心,在这一刹那,轻微抽搐了一下。
为了掩住这不受控制的情绪,岑立夏撇开眼眸,不再多看对面的男人一眼,嗓音亦越发的冷:
“但你现在却好端端的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