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七正背着竹篓在炼狱山的山石间寻觅着。
炼狱山上极为荒凉,其上的草木几乎都被啃食殆尽,但即便如此,山上偶尔仍会有一些新生的草木异物冒出,因此,居于山下之人,常上山来碰碰运气。
昨日夜里下过一场怪雨,柳七七天没亮就爬到了山上,想要在山石间找些生机。
小心的爬过一块石坡之后,只见她将头伸进一处凹陷的山石之中。
借着微弱的晨光,她眯着眼睛,看向那些山石中的潮湿缝隙。
“呀!”
山石的缝隙中,竟真被她发现了三株指头大小的灰色蘑菇。
少女惊叫一声,将手指尽可能的插入石缝中,随后以两指捏住蘑菇的根部,将三株灰蘑菇一并采摘了下来。
将蘑菇拿出来后,她见蘑菇的顶部生着两颗圆圆的黑点,看上去像是蘑菇的双眼一般,显得有些诡异。
不过少女并未在意,而是露出笑意,随即将其中一株直接塞进了口中。
“唔~”
少女不忍心一口吞下,而是在口中将那株细细的蘑菇一点点的咬碎,再将那些微弱的味道品尝完后,最后才一点点的吞咽下去。
“这株给母亲,这株给弟弟。”
少女口中喃喃,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黄破烂的手帕,将蘑菇包在其中后,又放进了怀里。
此时,天光已越来越盛。
少女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爬到了距离山顶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
“呼~”
她累得不轻,于是将背后的竹篓放下,平躺在冰凉的大石上喘着气儿。
少女一边喘气,一边望向那灰黄的天际。
天上不见一片云,也不见一颗星,只有那终年不变的昏黄与死寂。
但下一刻,少女的双目中,忽然浮现出一道黑白相间的圆圈。
此时,炼狱山的山顶上,只见一个数丈大小的黑白光圈,浮现而出。
而后,便有一个身着天青长袍,肤若冰雪,长发飘散的少年,自光圈中迈步而出。
此少年,自然便是从水棺中传送而出的赵化了。
“嗯?这是何处?”
赵化走出圆圈之后,身形便落在山顶之上。
只见他双指捏起,以神识稍作了一番推衍后,面色也随即一松。
“原来还在东域。”
接着,他又将神识展开,朝着四周地界蔓延而去。
片刻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真是人间炼狱。”
轻叹一声后,他又低头望向顶峰下,那个躺在大石上的少女。
在赵化的眼中,那少女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作少女了。
只见她光秃秃的头上一根发丝都没有,头皮上生着一块块黑黄色的脓疤,全身上下干瘪的不成样子,脸上除了两只眼睛略带微光之外,其余之处皆破烂不堪,似乎是被人生生啃噬过一般。
这哪里还是什么少女,倒活生生像个披着麻布的炼狱恶鬼。
而在少女眼中,只见那如天神一般的少年,此时正轻轻地落在她的身前。
那双带紫的双眸,平静地向她望来。
“你叫什么名字?”
恍如一道天音,落入她的耳中。
少女楞在原地,一时间忘了回答,甚至忘记了呼吸。
“柳.....柳七七。”片刻后,少女从只剩一半的双唇中,吐出了自己的姓名。
“柳七七,倒是个少女之名。”
话落,便见少年展颜一笑,双指在她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唔~”
少女只觉一股暖流从眉心处流过,而后全身之中生出一股火热之力,四肢七窍与头皮之上传来阵阵麻痒。
一道莹光自少女的身外浮现。
只见少女的肤色又黄转白,头皮上的脓疤片片掉落,而后生出一根根黑色的发丝,其脸上与全身的血肉开始急速的生长,干瘪的身躯也渐渐丰盈起来。
一炷香过后。
原先那干瘪的恶鬼模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神态腼腆,二八年华的嫣然少女。
赵化见少女双目澄澈明净,心中颇觉感慨。
“想不到在这炼狱一般的地界中,她还能保持着赤子之心,少女情怀。”
此时的少女,已愣在原地,其眼眶中忽而涌起一阵温热,两行热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随后,便见少女跪伏在大石之上,双目中的热泪已停不下来,口中呼道:“拜见上师,拜见上师!”
赵化见此,摇了摇头,温和地道:“起来罢,我不是什么上师,你叫我公子便好。”
少女听言,立马便从大石上站起了身来。
她也顾不得擦拭眼泪,也不敢直视赵化,只好低着头,努力地平复心中的激动。
自记事起,她只流过一次眼泪,那是她亲眼见到父亲被人生吞之时。
眼前这一切与她而言,仿佛梦一般。
此刻,她死死的睁着眼睛,不敢将其闭起,她生怕一闭眼,眼前的这一切都消散而去。
“七七,你这幅模样已无法再回去,可愿留在这山中,我可以护你周全。”少年之声,再次传来。
柳七七闻言,低头怯生生地道:“七七全听公子的,可......”
还没等她说完,少年又道:“你的母亲与弟弟,我也会将他们带到这山上来的。”
少女点了点头,不敢再言语。
接着,便见赵化挥动衣袖,带着少女朝山顶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