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屺尽管还有很多不舍,可还是毅然决然打算离开黄州,他准备去山东莱州府,去崂山,去往父亲没有踏足的地域,弥补父亲留下的遗憾。
“徐兄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其实冒某觉得徐兄真的不妨多留几日,徐兄算术被邓氏数字所误,可时事考见解非凡,律法得分也不低,未必不被授官。”
徐屺摇头:“徐某这几日深研邓氏数字,确实方便无比,徐某也不觉得自己的算术水平低于别人,比如那最后一道附加题,徐某也能解出,可这些都不是理由,再加上律法,徐某分数固然不低,但事后徐某想想也觉得自己所答略显偏激,拿来《刑法暂行条例》仔细阅读之后,实不相瞒,若徐某为阅卷官,能给个中等分数就算不错了,凡此种种,徐某认为黄州能给我一个吏目当,都属勉强,何况是官,徐某不愿为吏,若授之,徐某是受还是不受?不受,难免开罪安国公,受之有违本意,倒不如出去游历一年,待黄州下次公务考核之时,再来考过。”
冒襄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人各有志,徐兄选择,在下本不该置喙,可徐兄也知道,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安国公绝不至于窝于这一州之地,等到安国公起兵夺取湖北乃至天下,而今黄州不论是官还是吏,随着安国公地盘扩张,必然也会水涨船高,今日只县长,来日便是州长、府长、高官,甚至屹立于新朝朝堂也未可知,徐兄当知,错过一步,或许步步皆迟。”
徐屺苦笑道:“辟疆兄所言,徐某自然知晓,不过在徐某看来,安国公至少一年内不会举兵。”
冒襄笑道:“徐兄是觉得市井所传并非谣言?”
徐屺呵呵摇头道:“市井传言,安国公之所以蛰伏黄州,之所以会迎娶公主,是感念大明太祖于华夏有功,故而不愿亲手葬送大明,说是要等内贼覆灭大明之后,才会举兵,夺取天下,徐某觉得这谣言不足为信。”
“为何?”冒襄好奇,谣言岂会是空穴来风,既然这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冒襄觉得可能性不低,甚至一度怀疑这谣言就是安国公自己放出来,向黄州百姓和大明朝廷乃至内贼各方表明态度的。
徐屺肃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安国公能崛起于乱世,岂会如外面传言是好色无度,胸无沟壑的无能之人,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崇祯帝又是封爵,又是嫁公主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剿灭内贼,他更清楚一旦朝堂腾出手来,第一个要灭的就是黄州,他心知肚明,只是无所畏惧罢了。”
冒襄呵呵道:“无所畏惧,倒也贴切。”
“大明不灭,天狼不起,笑话罢了。”徐屺嗤笑道:“大明内忧外患,国势日益颓败是不争的事实,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逆贼祸乱天下,糜烂的也不过数省之地,大明还有南方,南方乃财赋重地,虽说各地卫所不堪大用,但只要崇祯敢下狠手,何愁钱粮,钱粮在手,何愁没有雄兵,崇祯虽说无能,但绝非亡国之君,在下看来,大明国祚至少还有二十年以上,辟疆兄觉得安国公会窝在黄州二十年?”
“不会。”冒襄摇头道:“恐怕就算安国公愿意蛰伏二十年,天狼营的骄兵悍将也熬不住,到时候说不得就会兵变,在黄州上演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
徐屺嗯声道:“既如此,安国公为何蛰伏?徐某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愿闻高见。”
“黄州与黄州之外宛如两个不同世界,历朝历代新立之初,多多少少都会继承一些前朝的制度,然而黄州推行的众多制度,可能看到一点大明的影子?连土地改革这种放在历朝历代都难以想象的制度都在黄州顺利推行,何论其它。”
冒襄苦笑道:“此言倒是让在下醍醐灌顶,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