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谓正义?”
公问曰。
“天下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
子答曰。
公敛容曰:“请试言之。”
子漫言道:“无非恪忠、立信、诛恶、扶弱耳,此皆为公。公者,天理也,私者,人欲也。舍公理而足私欲,损人利己,可谓邪恶。去私欲而求公理,为善去恶,可谓正义。”
公闻之曰:“莫非正义者公私之间,必取公而无私?如此难矣。天下可称大公者,又有几多?”
子击股笑:“公为公,理亦为理。使有一人,愿舍己身而救万人,可谓公乎?”
公曰:“可。”
子正色续言:“若万人中,有此人父母焉,此人欲救父母,方才舍命赴死,万人因之得生。可谓私乎?”
公复思量,良久道:“不可。此人虽欲救父母,实乃救万人。虽有私心,亦有义理。是故论迹不论心也。”
子对坐不语。公恍然悟。
片刻,子又曰:“使有一人,杀之可救万人。如之奈何?”
公曰:“杀之。”
子喟叹。公不解,遂相问。
子曰:“生杀者,天理也。天理不杀无辜也。”
公自以理壮,意气奋:“杀之以救万人,不可乎?此人无辜,万人无辜乎?一人之命,万人之命,孰轻孰重?”
子曰:“等重。”
公笑。
子曰:“一人之命,万人之命,之于人心,有鸿毛崇山之别,而之于天理,则等重。论杀无辜,败害天理,始终不可矣。”
公沉吟:“既如此,如之奈何?”
子摄衣道:“得欲害此万人者,然后灭之。有其人则执剑杀之,有其群则引兵除之,有其灾则举国赈之,有其祸则竭力补之,有其度则置科改之。”
公不语。
月下的风再次穿亭而过。
季清公主的背诵到此为止。平鸣的思绪却还在她婉转的声音结束后延续。
孰谓正义?
这个问题细细思索起来,总感觉有几分螳臂当车的愚昧。平鸣曾向外寻求答案,回复他的却只有无情亦无言的天地。于是他终于向内窥看,沉浸在这幽篁对坐,朗月清风。
季清公主背完这序,默默地看着平鸣沉思时的较真模样,一股憧憬感莫名油然而生。她只见平鸣揉捏着自己的眉心,眼帘微垂,嘴唇轻抿,瞳眸中自有度量。
良久,平鸣叹道:“这序,甚有深意。”
季清公主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语气也多了几分分享的兴致:“太史大人说得是。据天机府中的史料记载,这序中所言,乃是最早参与汇编《天理》的言明师‘公明子’,同珏国开国之君珏文公坐谈时的辩论,距今已是有两千余年了。”
“原来如此。这位公明子真乃大贤。”平鸣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他猜想,这位公明子十有八九是原来那个世界古代的诸子之一。
“是的。早在公元之前,公明子就已经主笔完成了《天理》的框架,申明了内核。他在这个世界的地位,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季清公主崇敬地说道。
平鸣记得,按照易安的说法,那些被天地选中的人们,好像都拥有恒久的寿命。这样看来,这位公明子,应当是还存于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