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是我们家少爷!”
这一句等于承认了陆鸣认识画像上的人,而且直接告诉对方这是自家少爷了。
烫伤脸冷笑一声,接着问道:
“你家少爷现在何处?”
陆鸣似乎也觉得刚才这句话非但没有保护了少东家,好像还出卖了东家,所以,他更想多说两句替陆雷遮掩,便又战战兢兢说道:
“我,我不知道,我早晨没看到少爷回来。”
烫伤脸也不再问,回头向军士示意,自己带领一队军士径直冲进陆记客栈,搜寻陆雷。
孙二娘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赶紧问陆鸣,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陆鸣知道自己惹了祸,赶紧结结巴巴把早晨上茅房看到少爷回来的事情说了。孙二娘听了顿感一阵眩晕,堪堪便要站不住。
这一队人进陆记客栈搜索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有发现,陆续出来回报,其中烫伤脸手里拎着一套衣服出来,但是却没见到陆雷。
烫伤脸出来将手中衣服往地上一扔,便问孙二娘道:
“包庇此人,与反叛同罪,说,他去哪了?”
孙二娘保护孩子的本性被激发,突然瘫坐在地,哭喊道:
“我说军爷啊,这孩子昨天出去的,乡亲们有见到的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啊?再说了,这光剩下衣服,人去哪了啊?”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一半是真着急,一半是在云龙镇独自支撑家业久了,练就这一手撒泼耍赖的本领。
烫伤脸很不耐烦,伸出一脚踩住孙二娘的脚踝,恶狠狠地说道:
“你少要耍赖,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废了你这只脚!”说罢,脚下一用力,孙二娘因为坐在地上,脚踝被踩住,对方再一用力,不禁痛入心扉。可是别说她确实不知道陆雷在哪,就是知道了也不可能说啊。所以,二娘非但没有哭喊求饶,反倒因为自己不知道陆雷在哪而庆幸,只是哼了一声。
再说另外三个骑马中最年长的一人,此刻哈哈大笑道:
“老三,对付女人,你恐怕不行,你这样凶神恶煞似的,怎么能问得出来,让大哥教教你!”
说完,此人下马,走上近前,拉开烫伤脸,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了孙二娘的脚踝,抚摸起来,一边抚摸一边说:“这位娘子,我这三弟啊,是千年老干柴——那是真没见过火星儿啊,不懂怜香惜玉,我替他赔罪,哎呦,别说,你这腿脚很是好看啊!”
孙二娘看这个人长了一张马脸,年龄约摸四十来岁,耷拉眼角,面带淫笑,便知这是何种样人,心中不禁害怕,赶紧缩脚推开此人,哪知道脚踝被唐门老大抓得死死的,又怎可能推得开?
孙二娘今年也不过三十四、五岁,虽然操劳多年,但是天生一个好面相,加之她一直守身如玉,如今倒也是风韵犹存。
唐门老大越看越动心,干脆不理这是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伸手抱起来孙二娘,说道:
“大娘子,我抱你进屋休息一下,找人嘛,我们慢慢再谈不迟。“说完已经将二娘抱入怀中,抬腿向客栈内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在凉轿上一直躺坐的人说话了:
“大哥,这不是你胡闹的时候,速速问清楚贼人在哪,我等还有事要办!”听声音,此人似乎中气不足,看来昨天侯岳最后确实重创了他,只可惜没要他的命,而且此人虽然排在唐门五杰第二位,但是却应该是五人的头领。
唐门老大面露不悦之色,但是也不敢违逆命令,便放下手中的二娘,临松手之时还不忘隐蔽地在二娘丰满的前胸掐上一把,这一下围观人群好多人看到了,不禁暗中气愤。
二娘惊慌加上被羞辱,脸胀得通红,羞愤难当,却不得不硬撑下去,瘫坐在当地,浑身上下抖成了筛子,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领头的唐门老二挥手让军士抬他到二娘近前,只见他伸出右手,在二娘左肩膀外侧轻轻划过,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二娘立刻伸手捂住肩膀,摔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渗出,慢慢地从口中喊叫出来,声音撕心裂肺,听者闻之变色。
唐门老二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个人若是你的孩子,其实你也难逃罪责,死有余辜,但是念你一个女人家,我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说出他在哪,我就饶了你。否则你现在所中的是唐门‘一刻钻心钉’,接下来,在一刻钟内,你的疼痛会越来越深,一刻钟后,毒将入心,你必死无疑。所以,你说出他的下落,我立刻给你解药。”
果然,地上的孙二娘此刻已经浑身开始抽搐了,要知道唐门一刻钻心钉乃是对付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的毒器,在这个毒器之下,任你铁血硬汉,都免不了承受不住疼痛而有问必答,何况孙二娘只是一个寻常女流。
支撑孙二娘的就是她再次庆幸自己确实不知道陆雷在哪,可是这钻心的疼痛也不是她能承受的,因此她只能在地上扭曲打滚,悲惨哭号!
镇民都看不下去,但是看这群军兵的架势,又没人敢于上前阻拦。
唐门老二一皱眉,看来,他也怀疑,是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确实不知道他儿子在哪?
正犹豫呢,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好啊,唐门真是光宗耀祖了,竟然沦落到要用如此歹毒的东西欺负孤儿寡母了?”
接着就在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头儿,看年龄差不多有七十来岁,拄着拐杖,镇民都认识此人,此人乃是久居镇上的靠编织草帽、簸箕、草鞋为生的草帽刘头儿,至于他的真名,罕有人知。
这老头颤巍巍走到孙二娘跟前,低头放下拐杖,伸左手支开孙二娘嘴巴,右手不知道扔了个什么东西到孙二娘嘴里,又伸手拍了一下二娘前胸让二娘吞服下去,接着一运力,伸右手在二娘左肩膀处用力,片刻便停下,手里不知道攥着个什么东西,看样子是从二娘肩膀上吸出来的。
与此同时,二娘叫声渐息,动作神情都慢慢复原,显然是没刚才那么疼痛了,只是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虚弱得趴伏在地,店里伙计赶紧过来帮忙搀扶住她。
唐门众人见这个老头这么轻易就化解了“一刻钻心钉”,不禁大为惊奇,因为有这个手段的,必然是唐门高手,一个个愣在当地。
然后草帽刘头儿安抚一下还在打颤的二娘,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唐门五杰的老二说道:
“你们要找的这个人,叫陆雷,都是我们这些人看着长大的,一个可怜的被抛弃的孩子,多亏这个女人,才把他养大,他怎么会和狂阎王侯岳混到一起呢?别说他们不知道,就是我这老朽在此地二十多年,我也不知道。谁能想到那疯老道就是狂阎王侯岳啊,要是我知道,不用你们出手,老朽我早就废了他了。十几年前吧,侯岳装成个疯老道自己到这应聘教师,才当了这孩子师父,据我们所知,这些年,他倒是用心教这孩子,没听说侯岳做什么坏事,也就是守着他那道观,这孩子也走得正行得端,没有什么不轨之事,所以,你们不妨再去找侯岳,就不要再难为这对母子了,赏我老朽个薄面!”
草帽刘头儿一边说话,一边踱步,俨然一副长者教训后背的架势。
唐门老二还没说话,唐门老大不乐意了,压低声音问道:
“阁下面子给不给,那要看阁下是谁!”唐门老大问完,唐门五杰都注视着这个老头儿,等候答案。
刘头儿连看都没看说话的老大,叹口气,一边低头拿起自己的拐杖,一边接着说道:
“哎,他们都叫我老刘头儿,你说,活这么大岁数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个老头儿,我这本名都快忘记了,你说这扯淡不扯淡。”老刘头儿说到这,眼睛一亮正色道:“我本名唐顺!,我和你们一样都姓唐啊,你们知道不知道我是谁啊?”
不说其他人,唐门老二在凉轿上就是一震,差点从轿子上跌下来,唐门五杰面面相觑,一个个看来是知道唐顺这个人,而且这个人在唐门地位不低。
唐门老二声音变得恭顺了很多,问道:“此话当真?!”
唐顺点点头接着说道:
“你这岁数,以你的功力,别说一刻钟,就是刚刚,你解得了你下的钻心钉吗?还他妈的解药,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狠毒?”眼光突然一冷,看向唐门老二。
原来这个钻心钉要想解,必须有唐门独门解药,还要有深厚的功力吸出钻心钉,这个钻心钉从打上人体开始,便向心脏移动,时间越晚,需要的功力越深厚,刚才老者出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别说唐门老二了,就是他们的师父,当今唐门掌门唐理恐怕也做不到。
唐门老二再不敢问,赶紧从轿子上狼狈下来,往前几步,俯身单膝跪地,其他四人见状也跟在后面一起单膝跪倒,一齐口称师叔公。
四川唐门收徒有个规矩,所有的徒弟都必须是唐姓,既可以是自己本家的孩子,也可以是外人,不过外人必须是无父无母,改姓唐才行,而且明确规定即使改姓唐,外人也不能做掌门。
唐顺就是外人改姓的唐,当年唐门有四天王,分别是唐风、唐调、唐雨、唐顺,眼前这个人就是失踪几十年的唐门百兽魔王唐顺。
唐风和唐雨是唐氏本家,唐风死于争斗,唐雨便成了唐门掌门,唐雨成为掌门不久,唐顺便毫无踪迹地消失了,这一消失就是三十多年。
十三年前,唐雨因为年老力衰,将掌门之位传于唐理,唐门五杰都是唐理的得意弟子,老大唐壹、老二唐榄、老三唐中、老四唐山、老五唐啸,取义一览众山小,五人之中,文采武功最高者都是老二唐榄,唐榄还是唐理的二子,唐理有三子,长子唐柯从文在朝当官,三子唐松体弱多病,其实外人疯传,下一任唐门掌门非唐榄不可。
唐顺点点头,说道:“行吧,看来你们还懂规矩,我还以为我这老脸和这些破草帽草鞋一样不值钱了呢。你们走吧,这里都是老实百姓,找不找得到陆雷,对你们没帮助,另外,你这是被侯岳所伤吗?你可曾伤到侯岳?”说罢用拐杖一指唐榄的伤处。
唐榄赶紧把昨日争斗之事跟唐顺说了一遍,唐榄故意避开自己击杀崆峒九怪中七怪的事情,嫁祸给了侯岳,说是侯岳致这些人于死地。唐顺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叹口气说道:
“崆峒九怪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和他们为伍?这些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不过侯岳杀这些人,按理说,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不过你竟然可以一击伤到侯岳,看来唐门里,你这一辈里你的功夫也是了得。”看来在唐顺看来,不太相信唐榄能够伤得了侯岳。
唐榄赶紧低头口称惭愧。
唐顺沉思片刻接着说:
“如果侯岳身中你的血红蝎尾,恐怕也熬不久,早已必死无疑了,你们也算为民除害了,你们找不到他的尸体,多半已经沉尸水中了。”看来血红蝎尾就是昨晚唐榄用来伤了侯岳的红光招式。
唐榄赶紧回话:
“师叔公果然高见,我们昨天确实是追到渭河边上,便不见了踪迹。”
唐顺点点头说道:
“我老了,但是我自信,还能比划两下,我也不管你们为何找这个侯岳了,冲他当年的行径,就算他侥幸没死,倘若敢在此地再出现,我就替你们取他性命,你们就不要再难为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孤儿寡母了,这大清早的,都耽误我们开集市了,你们走吧,我就不留你们了。”唐顺说完,拄着拐杖回了自己的草帽草鞋屋。
唐门五杰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想想也都无话可说,五人在一起嘀咕了几句,一齐到唐顺屋子前,拜辞行礼,领兵离去了。
一旁的孙二娘现在已经复原,有伙计搀扶着她回了屋子,这一刻,二娘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自己的儿子。
此刻,陆雷已经在渭水之上,正躺在一艘小船上,小船晃晃悠悠不知驶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