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词是很好,可曲用的是宫商角徵羽,而不是十二平均律,这听起来就有些内敛不灵活,古朴沉厚不开阔。
他内心只能泛起“老掉牙”三字。
可偏偏是这样的曲,梧蕖芝那声音着实美艳动人。
婉转思慕,如苦似甜,丝丝绵入心间。
这一曲唱时,她眼中也有那种书生苦练少女的“相思苦”之深情。
这番一往情深的模样,当真我见犹怜,瞧得姜烛之心头直突突。
当即撇过头闭上眼,只听不看。
见他这模样,梧蕖芝心下莞尔一笑……
实则笑得声音都快变形了。
曲罢,娈宴看梧蕖芝,梧蕖芝问姜烛之:“姜郎君如何?”
“不怎么样,你一定唱得没娈宴好。”
梧蕖芝听得一愣,旋即捂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娈宴苦恼道:“我也想唱为姜郎听,只是身子不好……”
“没事,你有这个心便成……”
“哼。”梧蕖芝笑完了,忽然变了脸色道:“姜郎君,妾身不才,这曲子好歹也准备了多日,这般直言不讳,倒教妾身好生不悦。难不成,姜郎君还听过更好的?不若说出来,也好让妹妹涨涨见识。”
姜烛之听这话倒是很无所谓。
倒是娈宴,听得心头不禁紧张起来。
她们姐妹两个,从北到南,不说冠绝大楚吧,也至少鲜有能比的。
难道姜郎还认识哪个姑娘比她们更好么?
姜郎看似耿直,可不是那等没心眼的。
若真是对她有意,便是真有更好的,也不当这么说。
除非……除非他看不起自己……
姜烛之只觉梧蕖芝话说完后,凉亭里氛围有些怪异。
却也没多想。
他道:“那当然,我唱得就比你们好。”
“哦?”
“啊?”
梧蕖芝和娈宴都傻了下。
“我有一曲,名为《琵琶行》,两位给我洗耳恭听。”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应,他便开起了嗓子。
娈宴反应过来,心下松口气,想笑,却连忙抱起琵琶准备伴奏。
然而还是晚了一拍。
只见某人满脸沉浸之色,闭着眼,开始扯起嗓子嚎了起来。
“浔阳江头夜送客”
“啊这……”梧蕖芝避之不及,魔音灌耳,当即头皮发麻,这么热的天,吹风都是暖的,却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娈宴呆滞时,琵琶差些滑落掉地砸了。
她见梧蕖芝倒吸冷气,浑身发抖,连忙凑在耳边小声说着。
“其实还挺不错的,姐姐你忽略曲子,听词儿啊。”
梧蕖芝细细听,这词倒的确不错,也是闻所未闻,但……
算了,娈宴说得对……
也不对,这小丫头自从被这厮救了后,真一心全挂在他身上了,自动忽略了这人各种古怪和缺点,眼里只存他的好。
真特么就是没好也要找出三分光,有好那更别说了。
“罢了,这人也就出身不怎么样,观品行知态度,若真做夫君的话,倒是比寻常人要许多,总比那些花花架子实则火坑的腐儒来得强。”
梧蕖芝刚想到这里时,歌曲似乎唱到高潮,突然一停,又变了个味。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辗转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这段七言一词一句,都在刻画着画舫琵琶女的凄苦。
虽说这人嗓音是真的烂,可这刻诗却真是不错。
娈宴家世好,不知道世道如何。
她梧蕖芝起起落落起起,期间见到太多这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