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做什么!”周泽逸赶紧轻斥她,又转向张穆山:“小山,你嫂子不是那意思。”
张穆山拈起筷子,把筷尖在碗里敲齐,伸手夹菜:“吃吧,一会凉了。”包厢里冷气开得足。
“穆山,你这次回来,除了你爸的事情,还有别的打算吗?”没一会儿,苏丽霞又开口试探。
张穆山专注地选看预备要下筷的菜品,“嫂子,有话直说吧。”
苏丽霞眼神示意周泽逸,后者避开她视线,低头夹菜。
苏丽霞剜他一眼,话语在她喉腹之间几经吞咽反刍,她握碗的手微微用力。
“不知道老周跟你说没有。你表侄女去年高考,成绩不好,没能上什么像样的大学。她自己吵着要到香港去学什么金融,虽然学费贵,但好申请。我俩给她闹得不行,只能送她去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将话吐出:“香港那地方消费高,学费和生活费全靠我俩那点工资和课外的补习费实在是捉襟见肘。”
张穆山仍专注着夹菜,苏丽霞不知道他听进去没,硬着头皮继续说:“早年说两个老人都归你们家管,可是最先是你和你妈撂担子走了,你爸又……又那样了,结果两个老人还有你爸,全都推给了我婆婆。等我和老周成家了,这担子又落到我们两人身上。”
“嫂子和你说句掏心的话,你爸和两个老人的事,我们没少顾着,你奶奶后来身体不好经常上医院,住院的钱也全是我们家出的。你虽然和我们接触少,但这些你都可以去镇里打听打听——”
张穆山放下筷子,直接问:“要多少钱。”
周泽逸看他面无表情,压低声音对苏丽霞说:“别说了别说了,干什么啊这是!”
苏丽霞不管他,一鼓作气继续道:“别把嫂子想得这么势利,我们要供闺女上学,这才厚着脸皮和你说这些。你奶奶爷爷那套房子,最先建的时候,我婆婆作女儿的也是出了不少钱的,只是后来被你爷爷过给了你爸。别的什么,我们也不多要,嫂子的意思是……”
她握起茶杯匆匆抿了一口润嗓子,没来得及品出什么茶味。
“听说你在越南开什么拳馆,发展应该还算稳定吧?如果你还没有回高沧镇发展的打算……能不能把那房子过给我们,正反空着也是空着……”
她的声音在张穆山没来由的笑中低下去。
实际上,张穆山笑是因为没想到她叽里咕噜铺垫了一大串,只是要那个破房子。
他也喝了口茶,盯住她说:“我这些年一直有给老太太寄钱。”
苏丽霞心不在焉:“那不知道,反正一直也联系不上你妈和你,老太太也从来没跟我们说他们还有钱。所以他们要用钱的地方,都是我们出。”
周泽逸这时候出声了:“会不会是被你爸……”
周泽逸底气不足,声音微弱,但张穆山听得清楚。他看向周泽逸:“你之前说我爸联系你,说他得病要用钱。他给你发过病历?”
周泽逸点头:“我记得他发过诊断书,说是脑部肿瘤。”
“哪家医院的?”
“这……”周泽逸掏出手机,翻找着手机短信,片刻后翻出张照片扩大看了看,“好像都没署医院的名。”然后他想起张穆山之前和他说,这位舅舅没病的事情,意识到:“你爸伪造来骗我的?”
张穆山不可置否,继续问:“他没跟你说,我每月会给他打钱么?”
如果真是他爸拿了老太太的钱,那再加上他单独打给他爸的,是一笔不小的钱了。而且他爸根本没病,不需要额外花什么医药费,那些钱完全够他爸花销,何必再去找周泽逸帮忙出租房子骗那点租金。
周泽逸夫妇这才明白,原来人当儿子的还没肯和他爹断干净,两人不时有金额来往,说不定还有什么联系,难怪警察先找到张穆山。
周泽逸又怕他误会自己贪了老人和张穆山父亲的钱,急忙解释道:“小山,哥真不知道你和他们有什么抚养费的来往,会不会你爸又像以前一样迷上什么主啊神啊的,钱都拿去投了。他十几年前不就被骗过一次钱吗?”
苏丽霞眼见两人的对话越来越跑偏,想把话题绕回来,她清了清嗓子:“穆山,你好好考虑一下嫂子刚刚说的需求,是不是合理的。嫂子绝对没有什么欺负你的想法,我们只是要回我们应得的那部分。”
张穆山身子往后倒,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想起这位嫂子似乎不喜欢烟味,又把烟往桌上一丢,抬起左手架在椅背的边上,姿态放松,又半侧身对着苏丽霞,气势压迫。
苏丽霞忐忑起来,又抿一口茶压下心里的不安。她和周泽逸都是老师,在三尺讲堂上维持学生的秩序还行,对今天这种类似谈判的场合实在不擅长,何况张穆山不是小孩,绷着一张面瘫脸,单从脸上根本看不透他的想法,可恨周泽逸还装死不帮腔。
张穆山面向苏丽霞,话却对着周泽逸:“我爸死之前除了拍病历给你们,还有交代什么别的?”
周泽逸觑见了苏丽霞不悦的脸色,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也没啥了,再之前他倒是有打过一次电话给我,神神秘秘说他想去什么殿堂,让我以后给他供半年香火,半年后记得叫醒他。我听不懂,也懒得搭理他。”
说到这里,他作恍然大悟状:“对了,你爸自杀的事,会不会跟这个什么神鬼有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