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小就知道,生活在探照灯下是个很危险的事。
看客们会对你的话字斟句酌,对你的行为吹毛求疵。一旦你有半点不顺他们心意的地方,就会咬牙咂舌,冲你发泄他们对生活的不满,或者干脆点,需要你死一死来取乐。
我叫沈见青,很不幸是他们取乐的工具。
我记事很早,早到亲眼见证我父母把我丢在孤儿院门外的那一幕。他们脸上丝毫没有愧疚,只有一种我难以理解的迷茫或者释然。
紧接着是一伙面色紧张的人围上来,他们看了眼我襁褓上的名字,为首的那个中年人还骂了一句“滑头”。
后来我被带到了三山市孤儿院,那可以说是我第一个家。
院长对我很好,换句话说,他对所有孩子都好。
他为我们悉心安排住所,妥善照顾吃食,甚至拼尽全力为我们争取优惠政策和相对先进的教育资源。
可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在接手我的时候却犹豫再三。
他当时说,你们确定我能管住这个孩子吗?
我从小很乖,不哭不闹,他说出这话显然不是因为我淘气到天理难容的程度......我从他表情猜出,他在害怕,可害怕什么?
害怕我么。
还是那不知去向的亲生父母。
那群人的回答也很耐人寻味:“你只管放心养育这孩子,其他事情,我们会替你处理的。”
他说完就留了电话号码,怎么也算是尽职尽责,但善始善终不好说,因为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我从未看过那群人中哪怕一个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似乎并不关心我,或者在以一种我不能理解的形式暗自着急。我于是时常关注那些鲜有人至的角落,比如孤儿院墙角处的狗洞,堆放垃圾的巷口,初中校园内不知为何突然竣工的土包,又或者高中校门一年换了十二个的保安......
这些事单独抛出来都是生活中极为琐碎的日常,但合到一块,却成了一种偶然——一种像是人为的偶然。
有人在监视我,我知道。
可为什么?
我观察过我的同龄人,外观上我们并无不同,无非是他们比我多了一对会爱孩子的父母。至于内在的精神,我觉得他们如果能够探求的话,我也不至于如此安生地在记忆阁楼里写日记。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是在学生时代,当时老师点名背诵昨天课件上的古文,我匪夷所思。在我眼中,这种考题和让你保持呼吸没有任何区别。
我只需要闭上眼,翻开记忆阁楼里烙印的那张相片,一切的一切都能解决。所以在有人磕磕绊绊背不出来的时候,我起了一身冷汗。
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就在周围看着,又是不是早已知悉我的异常。他们会不会因为我表现得与众不同,而剥夺我本就得之不易的生命。
我当时站起身,脸颊涨红,读古诗读得磕磕绊绊,老师冲我笑笑,安慰我没关系的,至少能从头背到尾,只需要再熟练熟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