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两日，天气并没有好转多少，时而下着脚腕深的雪，时而大风狂吹。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粒，仿佛要把人推倒，司寇尧不得不更加坚定地站稳脚跟。初到皇宫的新奇感已然消退，留下的只有每天如修行般的单调。

站岗的工作无聊至极。若能被分配到巡逻岗位，哪怕只是绕着固定的区域走动，也能感受到一点自由的气息。然而，他的岗位固定不变，只能默默地数着脚下的石砖，期盼时间的流逝。两天来，他并没有再听到什么皇室的新消息。

他本想去找尤莉聊聊，却听说她最近受到皇后的青睐，事务繁忙，已不常在北营出现。这个消息让司寇尧心中生出一丝失落和孤独感。尤莉原本是他平日里并不特别亲近的人，有时候她的直率和大胆甚至让他有些不快，但真正长久未见时，那种不快反而转化成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司寇尧将自己近日的见闻和想法宣泄在书信中。手边是他先前在安龙城外的那个商贩处买到的文书套装，尽管价格不菲，但用起来还算顺手。只是，纸张的使用速度比预想的更快，每当纸张告罄时，他便趁月末休假，步行至西市旁边的书籍铺，挑选十几张质地尚好的纸张。

每次将钱交给那些商人时，司寇尧总会感到一阵恍惚。身为龙卫，他每月的收入大约是十四个大铜或一文半的小银。购买十几张尚可的宣纸，便需花费约一百一十个小铜，也就是一个多大铜。然而，对于普通人而言呢？即便是在安龙这样繁华的地方，每人每天的基本生活费用也不过是十个小铜。他随手购买的这些宣纸，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近一个月的积蓄。

前几天，他收到锦辰发来的书信，信中提到她在波阳与王女尼芙相处得十分愉悦。二人时常讨论书本和龙道的事情。尽管锦辰谦逊地说是“讨论”，但司寇尧明白，尼芙掌握的知识远超锦辰。尼芙一直苦于无人分享自己的思想，而锦辰则成了她倾诉的良伴。

信中还提到，尼芙的父亲尼獌是个严肃的人，总觉得女儿的想法不够成熟，从不真正倾听她的意见。尼芙常常感到孤独无助，尽管她才华出众，却因缺乏父亲的理解而感到压抑。然而，锦辰自己则认为尼芙有些多虑了。在锦辰看来，尼芙和尼獌的父女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了。相比其他王族那种礼节性的相敬如宾，尼獌经常允许尼芙参与自己的工作，这在王族中已是相当特别的事情。

看着纸上的笔迹逐渐干涸，司寇尧意识到自己又愣住了。也许写得已经足够多了。他将纸慢慢卷起来，用丝布裹好，再用一条丝带将其捆扎起来，用封蜡将开口密封好。今天晚些时候，他打算出去送个信。

“喂，我看尤莉回营了，你打算跟她聊一下吗？”石作岚推开了他们隔间的门，对司寇尧说道，语气里有几分兴奋。

“又不是只有我要找她，你跟我一起去吧。”司寇尧说道，将写好的信藏在床头，然后站起身，径直走出了房间，石作岚紧随其后。

走到营房外，二人注意到那个靓丽的身影。只见薄雪中，尤莉骑在马上，身穿龙卫制式的玄甲，外面披着一件覆盖全身的深蓝色披风。披风非常长，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腿位置，还有一部分搭在了马上。

二人互相对视一下，然后慢慢走了过去。冬天的风不算太大，但温度的下降还是让他们感到有些不适。

尤莉也注意到了向她走来的二人，但她没有回应，而是下马，将马牵到了马厩里。她头也没回，也没理会那两个站在马厩外尴尬地看着她的人。

“你们来找我干啥呢？太久没见到美女了？”尤莉一边整理着马毛，一边笑着看着二人道。

“尤莉，我们想跟你聊一些事情，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能去一个人少的地方吗？”司寇尧说道，他看着尤莉将马肚上的泥水刷洗下来，泼洒到地上。

“那可不行，我现在事情多着呢。毕竟你们可没有当皇后的姑姑是吧。”尤莉继续笑着，她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份颇为自满，但若真如此，她倒也不用给两个她不怎么看得上的人说这么多。

“尤姐，真的，我们有几个问题想知道答案，能不能求您开开眼，跟我们简单聊一下。”司寇尧见尤莉不回应，干脆直白地说道。

尤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抬头看了看司寇尧和石作岚，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哟，你们终于开窍不当木头了。你们俩是找了端木姐姐取经了吗？”尤莉笑了笑，继续刷着马毛，“说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问题非要找我这个忙碌的人来回答？”

司寇尧和石作岚对视了一眼，司寇尧上前一步，说道：“尤姐，我们知道您身份尊贵，见多识广，有些事情只有您能帮我们解答。”

尤莉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刷子，转身面对他们，“阿尧你这可太尊重我了。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给你们几分钟时间。”她扬了扬眉毛，“但如果你们的问题让我觉得无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司寇尧连忙点头，“当然不会，尤姐，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尤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轻声说道：“那就随我来吧，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她领着两人走出马厩，朝一处僻静的角落走去。

三人来到一个长桌，尤莉抢先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司寇尧和石作岚坐在了她对面。

“说吧，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调查，难道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吗？”尤莉看着面前的两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没有尤姐，只是我们觉得这个问题可能会比较……嗯……僭越。”司寇尧犹豫了一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