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芙听到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后微微一笑,缓步走到锦辰平日休息的床旁,坐了下来。她今天没有穿常见的黄绿色衣袍,而是选择了一件淡粉的襦裙,外面披着一件浅蓝的褙子。
“看起来你们关系很好吧,他叫什么名字?你也别这样半跪了,来,坐到我旁边吧。”尼芙继续问道,她拍了拍床,示意锦辰坐下。
锦辰不敢置信地看着尼芙,看到她又点了点头。锦辰这才缓缓起身,慢慢挪到了尼芙旁边,正正地坐在床上。一旁的尼芙倒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他……他的名字叫司寇尧,来自安谷。”
“司寇尧,一个好名字。你们还是同乡。看得出来,你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我理解你的担忧,也感谢你对我的诚实。”尼芙笑着说道,随后又补充道:“依我看,你们可不仅仅是朋友。”她继续微笑着看向一旁的锦辰。
锦辰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没想到自己之前收寄信件的小伎俩完全没有瞒过尼芙。她愈发感到不安,竟浑浑噩噩地把司寇尧的名字透露了出来。如果尼芙知道更多关于两人的关系,真不知道这是否会影响他们未来的仕途。
尼芙似乎看出了她的忧虑,轻声说道:“不要紧张,我只是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有时候,身在高位的人更需要坦诚。”
锦辰点了点头,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她知道,眼前这位尼芙并非要为难她,但她也明白,这场对话还没有结束。
“殿下,您听我解释……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家隔着一个小土坡,自小就在一起生活。后来青龙河泛滥,雄武出现了饥荒,两家人都决定把我们送去龙卫训练,希望能为家里减轻负担。我们现在也还会邮件联系,但殿下!我保证我们没有谈论任何机密,只是平日生活的所见所闻罢了。”锦辰涨红了脸说道,她倒也没说假话,只不过她真不确定这席话是否能让自己逃过一劫。
“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尼芙突然笑道,她左手捂着嘴笑着,先前端庄的仪态瞬间消失不见。
“我没想到这样的问题会让你难堪到这种程度。也罢,这是我的问题,从一开始我来这里就是想跟你单纯聊聊。只是没想到你那红着脸的模样,太有趣了。”尼芙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听到这些,锦辰的脸涨得更红了,她开始羞恼自己不应该把司寇尧的事情如实说出,甚至不应该今天去驿站看信,这样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尼芙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其实挺羡慕像你这样有人愿意分享的人。不管你跟司寇尧的关系如何,我觉得能有这样一个挚友,愿意跟你分享平日的见闻,对世界的感受,也是一种幸福。”
“殿下过誉了,您生活在如此富足的环境中,怎么会羡慕我这样一个下人呢。”锦辰非常意外尼芙会跟自己说这些。
“你呀你,都说了我们其实是同辈人。你不要用‘殿下’称呼我了。也许你可以自己想一个称呼。不然我就要命令你在我们私下谈话的时候不用敬称了。”尼芙摆出了一种假正经的模样看着锦辰,语气调皮却也坚定。
“嗯,那请让我想想。”锦辰垂下头思考着,脑中过了许多种或许有冒犯的称谓,最后蹦出来一个想法。“芙姐,你看这样可以不。”锦辰说道,非常不确定地等待着尼芙的回应。
“哈哈,我第一次被这样称呼。”尼芙被锦辰的话语逗乐了,对着她笑道。
“在我看来,你确实跟我身边的其他虬卫不太一样,她们都过得……太正经了。我并不是说她们的处事方式有问题,只是她们让我想到了我父亲,他对我也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态度。”尼芙突然又沉下了脸,斜侧着看向一边。
“殿下,您说的是汾南王吗?”
“正是。”尼芙看着锦辰的眼睛,她棕黑的眼瞳与锦辰的绿瞳交相辉映。
“我之前说过,我的母亲死于生我时的难产,而我父亲一直没有续弦,皇帝那边一直在催促这件事。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他一直没找到一个足够尊贵的夫人。总之,父亲和我交流不多,但也不干涉我博览群书的爱好。他并没有打算将我许配给某位郡王子嗣,但也不允许我离开波阳太久。我并不知晓父亲的想法,但常年如此的生活让我非常羡慕像你那样能遇到交心的人。”尼芙如同打开了话匣子,锦辰也逐渐放松下来。
“那姐,你为何想到跟我说这些?”锦辰问道,这让她困惑,为何尼芙不跟其他几位虬卫诉说呢。
“就像我说的,你跟其他虬卫不同。她们多是富家贵族的次女,多是已无机会获取高升的人。她们来训练的目的多是为了接触皇亲,从而用另一种方式回报家族。但你不一样,你并不是三龙贵族之一,而且我们的年龄也相仿。你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虬卫,有自己的故事和情感,这些都让我觉得你与众不同。”
尼芙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继续表达她的想法。“我其实并不想要求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多地听我絮叨,希望我的生活能有所改变。也许以后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我有这种感觉。”
她缓缓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吊坠,上面是一个四爪龙徽,全身用黄金打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四爪龙徽是王族的标志。”尼芙解释道,“很遗憾,我不能将它送给你,但我希望你能理解它的意义。”
“你能在拔图的见证下,与我一同许下这个约定吗?我希望我们能更多地了解彼此,帮助对方,你会守护在我身边,我也会给予你更多自由。”她说道,随后将吊坠放到锦辰手心,十指相握。
锦辰感到自己需要更多时间消化这番话,但现在,她似乎成了尼芙追求自由的希望。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随后看到尼芙欣慰的笑容。
“太感谢你了。我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我之后会跟蒙棠聊一下,以后你可以不用每次都便装出内城了。”尼芙收起吊坠,重新戴上。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衣装,便走出了锦辰的房间。
“以后你可以多来书房找我。哦对了,我们下次再去燕阳寺的时候,你可以在那里求一个‘福助’送给你朋友。”尼芙扭头说道,随后微笑着离开了。
锦辰有些恍惚地坐在床上,然后缓缓躺了下去。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尼芙的意外到访,她放下身姿与自己交谈。自己曾坐在尼芙身旁,却并未感到僭越或不快。最后,尼芙竟然与自己缔结了受祝福的誓言,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锦辰对龙道并没有如此高的兴趣,但这似乎只是形式上的事情,尼芙的本意也不在于此。
倦意袭来,锦辰感到需要更多的休息和思考。她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困于波阳城的尼芙,然后把这些告诉司寇尧。她觉得,尼芙的话中隐藏着更深的含义,也许尼芙知道一些她不清楚的事情,或有其他问题需要她屈尊寻求帮助。锦辰感觉到,波阳城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但她却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也许正是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尼芙寻求她的帮助。
无论风雨如何变幻,锦辰都不愿成为最迟钝的那一个。她轻轻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发誓,要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尽管她依然心存警惕,时刻提醒自己与尼芙之间的身份差异,她却渴望找到一种突破口,或许,向蒙棠请教她的看法,会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