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天明看到了雷优后面的衣服已经附着上浃背的汗液了,但后者却仍然张扬着,峥嵘的强劲从他的语气中生生露出。宇天明本想打个哈哈附和班长,但雷优倏忽开口讲道:
“天明,我的家境不好。我有和你和宿舍的大家都说过对吗?但我从不吝啬过和大伙干什么,吃什么,因为我相信我能出头。”
“嗯,班长,我知道你兼职去挣钱,我也知道你为了奖学金有多努力……”
宇天明嘴角一带,用像个白鲸一样的笑容辉扬向雷优。尽管雷优这时候来的话是如此的毫无由头,但宇天明惯用的信任,以及一点点的…同情,使得他自然而然的就想要为雷优暖场。不过很快雷优的话就令其诧异。
“天明。我原本以为你和我不一样,但刚刚我惊喜的发现,你是和我一样的。”
一样的?宇天明有点发懵,他突然发现他看不见雷优的表情,就像在开小差时会残感课桌底下老师的脚,但抬头一看又什么也看不见一样,这个时候宇天明就很迷糊的察觉到,他能依稀感觉到雷优在讲话,但他就是……看不清雷优那如同残感一样的神情。
宇天明疾走两步,想要冲过了雷优的身位。但就像昨天晚上一样,雷优走的不快,抱着死鹿的他甚至身形有些佝偻,可就是能和宇天明保持相当的距离。
“雷优?雷优!”
宇天明呼喊两声,发现前面的人完全沉默,行止像个不说话的木偶。宇天明的表情先是愕然至极,然后就有点狰狞了。他回头望向芳芜的山路,小径仍旧是那样彷徨,野草萋萋。他往上望去,黑夜果然联姻了天空,仅是瞬时,万象俱灭了。宇天明手指惯性的做出想要掏出手电筒的动作,但很快就可笑的抽搐两下,停下了无谓的寻求。
“哈…哈……”
他的瞳仁透亮,他的意念漆黑。
宇天明又一次看清楚,最初曾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那是一颗凭空倒吊的老槐树。槐树古藤,乱枝颤抖。槐树的根干就像生生扎入黑夜的血管一样,末端几乎还在蠕动。而槐树通体染上青铜的漆色,绕筋环脉的却是无比透彻的猩红。最骇人的是槐树亮相的这光景,四周尽然涉骨入耳一样传导着无比凄厉的合声。这声音不男不女,妖异中性,而且直呼耳中而来,心神不静就可能头痛欲裂。
宇天明感觉到血液里有什么星星躁动起来了。所以他叫啸一声,用手掌再次呼唤出来那两颗赤金铃铛。
“上去!”
两颗滴溜溜转动的铃铛,就像从主的精灵球一样,“咻——”“咻——”两下窜向上空。宇天明目色凝寒,眉头几乎要把血槐印射下来的影子拧碎。在他如此迅速的反应中不难看出,他誓必要这个再次现身的妖物坠入地狱,坠入它该去的地方。
在绮丽翻转的两点彩华直直撞上倒吊的血槐之前,宇天明好像看见了早三年前的那一晚,在那个漆黑幕布降临之时,南苏苏回望他的那个哀愁忧虑的眼神。
“哥,师父教给我的,你可要看好了。”
愁云惨雾抵不住血槐压抑,风岚怪异竟突兀妖心祸动。在卷卷红云压迫之下,宇天明舞起不知何处照射而来的皎洁的月光,身姿怪异的操练起来奇异的剑舞。他的手中没有剑,唯有穿梭指间若隐若现的月光;但他地上的影子中却分明印着剑身。百丈高空之上,两点光彩依旧和血槐对峙着,但随着清脆的铃铛撩音有规律的响起,凄厉的怪声却在锐减。而在这此消彼长的助势下,宇天明也成功的让自己开始还有点趔趄的步法变得越来越沉稳清晰,眼中精光亦是由由大盛。
就在宇天明目视血槐黯淡的影像,即将长舒一口气时,他的背后却倏忽崭露一个小孩儿的声音,令得宇天明身形滞然:
“宇哥,来玩弹珠吗?”
宇天明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头望去的念头,因为他现在不能从与诡异的存在的对抗中分神一刻,哪怕是一息时间。但他确实是短慢了半拍,也因此缘故,他明显感受到这一瞬血槐的挣扎已经极快变得强烈起来了。暗道一句该死,宇天明尽可能调整方寸,使自己的动作节奏不偏离轨迹,但仍然感到不堪忍受血槐红雾的节节攻势。
“乒——”
一声锐利的爆鸣,宇天明目眦欲裂的看着天空颓败坠落的两颗铃铛,再也承受不住暗流汹涌的周遭压迫感,直直的跪下半个身躯。
就在宇天明不肯低下桀骜头颅,怒视着血槐影子逼近,手上也抽动想要再做挣扎之状的须臾,一声清明的喝声解放了赤暗的天空。同时一双温润有力的手紧紧的盖住了宇天明的眼睛,然后周遭的躁动全部瓦解开来了;宇天明只知道灵台内暖流湍进,一下子就神情大好。他有点解脱的轻轻挽了下盖住眼睛的手,惺忪悦达的看过身体倚靠的背后之人。
“天明哥,它消失了。”
南苏苏刚刚焦急的神色也缓和不少,她推着宇天明起来,然后为了不让下巴撞到宇天明的肩膀,小小的一偏头,接着开口道:
“你的同学……雷优他带着东西先跑上来了。他说一下子看不见你了,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和他支了个你有特殊事情要干的理由。天明哥,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关系了,苏苏,没问题的。”宇天明尽可能调整自己到无比平静的神色,尽管心脏里还有一阵后怕的悸动。然后宇天明又想了想,将手伸进了裤子口袋中去,准备告诉南苏苏他这上午收获的内容,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他大张嘴巴,一下子从脑袋里激活了什么信号。
“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