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雷优仍然颤抖着,缓缓入座时,宇天明也进行了一系列思路整理。他不紧不慢的皱眉,将遗憾,紧张以及未褪去的恐惧入木三分的刻入语气中,简练的陈述说:
“是鹿啊。”
然后宇天明看到雷优相当快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黄鹤楼细烟来,嘬了嘬嘴,匆忙的点烟,开始吞吐云雾了。宇天明有点不舒服的捏住一丝呼吸,同时非常克制的提出了目前的对策,每一个都让雷优眼神大开。
“我们把它带回去,要么埋了要么吃了,或者就这样抛在路边,我会给它悼念几朵小白花。”
雷优有点放肆不住自己的笑意了。他相当惊喜的看着邻座这个应该路数相当正经的伙伴,明明刚才才僵硬无比的身体一下子活血灵动起来了。他冲着宇天明笑骂道,甚至嘴里酝酿的烟云都冲到对方脸上去,呛得宇天明一阵咳嗽。
“特么的,你这个小子!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还是看错你了!你是怎么想到甚至給它吃了的?哈哈,你难道不应该叫我给它送去农林局或者什么地方登记,赔钱?你这样自然的叫我給它炖了,倒是让我本来想求你别说出去的想法都蔫了,哈哈哈哈!”
宇天明无奈陪笑道:
“优哥啊,它是自己窜出来的,我们哪有找吃亏的道理。我不认死理,再说本来也不是这个理。无意撞死野生动物,算不上过错,倒不如说反而是车……”
意识到雷优忽然又黯淡的目光,宇天明知晓自己好像揭露了一个令人不悦的事实,就马上止住了口。等到烟抽干净了,雷优悠然的叹了一口气,用宽大的右手抚摸着方向盘上熙熙攘攘的塑胶颗粒。
“车的损失更大啊。”
再次惆怅漫长的吐出一口气,雷优继续说着:
“那又能怎么办呢。不过没关系,天明,我有钱。”
提到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宇天明总感觉雷优好像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锐利短促的如同用针扎了他一下一样,这种感觉让他相当不自然。扭了扭没有脱离过安全带的身子,那条宽度几厘米的黑色皮带把宇天明的polo衫上的狮子挤的更狰狞了,但宇天明很快就让它脱落了束缚。他解开了带子,小心翼翼的把车门打开,探出头去,下了车。
宇天明首先查看了被撞击变形的保险杠还有漆皮脱落的车角。然后他凑近了刚刚死去的动物。部分碎肉和烂骨有点看的模糊,整只鹿的样子倒还算清楚。死亡的味道是即刻就令人感到腐败恶心的,因为肉会留油,脂膏会流动,神经仍然似斩首蜈蚣一样扭动自己。失血的皮其实是很大的一块,在斑驳的棕色软毛下像一块胡柚壳。做完必要的观察后,宇天明紧接着向车内招呼道:
“优哥,做好决定下来搬吧!”
说完以后,宇天明再度俯身看向死鹿,内心还是略微不忍的祈祷了几秒钟。很快,他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关门声,以及急切的反应锁门提示音,最后是嗦嗦沙沙的脚步声。尽管没去看现在的面目,但宇天明知道是雷优,慢慢地站来了他的身旁。
…
“天明,快到了吧?”
“嗯,就是这条路了。”
雷优问着,宇天明答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可以看见后者所熟悉的小山了。在这次宇天明给予肯定的回答后,雷优终于可以点点头,专心的将车头对准了小道口。再过几十米,他们就又要下来走山路了,所以雷优很快的把车速降了下来。在最后拉上手刹的时刻,雷优再次吭出一点叹息,使得先行下车走向后备箱的宇天明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优哥,别难过了,今天给你煮大腿!”
闻言,雷优倒只是笑笑。但等雷优打开后备箱,要自己去抬那具亡骸,又听到宇天明表示给他搬运时,他的语气变得相当不满,脸色也是急转直下。他锐利的扬言:
“我一个人就行!”
宇天明还是不好意思的,就保持着来帮忙的动作,任由阳光混合树的透影萧然锦瑟的吹在他身上。他这样补充提醒雷优:
“优哥,这后面是山路,还是太不好走了。至少两个人一起抬吧,你说呢?”
雷优的身体内好像有什么执念在激荡着,不住的摇晃他现在强硬发力的身体。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宇天明,仍然是一字一句的重复说:
“我一个人就行!”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宇天明只好依了班长的意思。他尴尬的插着自己的双手,好像一个衣架一样把自己立在路边。他看见雷优抱起四腿残破且用扎紧塑料袋包裹着的生物,稍稍吃力的站直身子。死鹿的亡骸,还有小部分翻开的肌肉组织,浑厚的脂肪层,都能穿过塑料袋的裂隙,狡诈的透露而出。而顺着死鹿的湿腻毛发,滑落出几点零碎的带血白花,有一片也沾染到了雷优身上。这场面只使得宇天明不禁咂咂嘴,感叹自己为什么连这样惊心动魄的画面也看得如此清晰。
仔细想想,这惊人的视力好像是那场大病以后才有的。毕竟如果这是先天就拥有的能力,倒兴许会“儒儿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挥雪毫”的不自知吧。因为需要偷偷照看逞强的雷优,宇天明只能这样慢走山路且浮想联翩。
“天明,你知道我走这山路有多随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