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男男女女三三两两,或是赏花,或是赏人,或是嬉笑,或是玩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又是一年春天啊!
这样美好的春光里,桃林中又是哪位女子觅得有情郎,欢欢喜喜地归家呢?
反正,不是自己。
反正,已没有自己。
这些日子好不容易集聚起来的快乐,此情此景,霎时间消弭殆尽。无力改变,羡慕成毒,深入肺腑。当羡慕成为一种习惯,如同呼吸般自然,不知这空旷的心,应该用什么来填满。
别人都是出双入对,自己还是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忘记了语言,不知道应该怎样诉说。虽然嘴角还能努力地上扬,眼里大片大片的悲伤却抑制不住。
究竟是自己要求得太多,还是他给得不够?
悲观、失望,一次甚于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打破他郑重其事的承诺,终于,自己将自己一步步逼迫到了路的尽头……
走了好久,李峑终于神情恍惚地回到宴席。石霜一直默默地远远跟在李峑身后,直到目送她进花厅落了座,见她是真不理会自己,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再令得她不快,只得怏怏地退回前厅。
外间一直闹腾腾的,李峑觉得今日这宴席着实无聊。母亲和一众夫人在前头围着石太夫人凑趣,各家小姐们在中间这几桌谈天,葛恒没有来,冯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峑觉得心累,实在没有精力去陪她们玩笑,随便吃了几样菜就离席了。小唯以为小姐和石公子约好了,也不便上前,便由着李峑去了。
李峑沿着花石小径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早前的桃林。恍然发觉,石府园子可算布局精巧。桃林不大,却独占一个小山坡,错落有致,一眼望去不见尽头,但见红霞漫天。一阵风拂过,片片粉红落英缤纷,萧萧而下。李峑一路欣赏美景,沉醉在这难得的静谧美好之中……
突然,脚下一滑,李峑惊呼一声跌了下去!
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土地,而是一个有力的温暖怀抱!
熟悉的玄色衣衫,还是他身上深幽如兰的香味。
两个月了,整整四十九天!
终于见到了!
可是怎么会!
明明花厅里没有看到王氏!
李峑深深嗅着这久违的幽兰香,却伸手一把想推开骆疆,他却将身子压得更近,双臂更是紧紧禁锢住她。
那一双深陷的眼窝,彰示着他这些时日的夜不能寐。于他,何尝不是饱经折磨。既然选择了王氏,他就必须对王氏负责,不能再来招惹李峑。可他一看见李峑就忍不住,忍不住想接近她,此番见她受伤更是下意识地拥她入怀。那样明媚的女子,如今却不再穿着最喜欢的红裳。今日这清冷的月白,便是她冰封的心吧。
骆疆见她受伤,便将她放在身后一棵粗壮桃树下,伸手要为她验伤。李峑哪敢同意,即刻挣扎着站起来,脚踝却传来刺骨的疼痛,几乎不能站立。
“你别乱动!”骆疆心疼极了,扶着她的双手力道松了松,满脸担忧地看着李峑的脚,莫不是伤得狠了。未等李峑发话,骆疆直接捧起她受伤的脚三两下去掉鞋袜,一只雪白莹润的玲珑小脚呈现在面前。
“诶!”李峑惊呼一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骆疆一抬头,那凛冽幽暗的眼神吓得李峑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只悄悄用力想把脚从他手里拉扯回来。
“不想更严重就别动!”骆疆咬牙吐出几个字,紧皱着眉头将李峑脚踝肿胀的玉足来回细细按了个遍,李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被按到痛处也只能轻轻闷哼几声。
良久,骆疆才舒了口气,停下手上的动作:“还好,没伤到骨头。”
见他力度放轻,李峑赶紧收回白嫩嫩的小脚,声线却有些不稳:“骆公子,请自重。”
骆疆怕她再伤着,只得任由她背过去穿好鞋袜。看着眼前宽大衣袍下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骆疆的心仿佛被人攥紧,不可自持地伸手上前抱住她:“峑儿,你瘦了。”
李峑一面竭力推开视如洪水猛兽般的骆疆,一面严词正色道:“骆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骆疆眸中尽是哀伤:“峑儿乖,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好吗?”
李峑气极反笑:“如你所愿,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
“你说的好,是指石霜吗?”骆疆陡然急怒攻心,猛地俯身两手“啪”一声打在桃树上,把李峑牢牢固定,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别人可以!任何人可以!但这个人,不可以!”
李峑见他是真生气,突然有些好奇,仰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为什么?”
这副小女孩的天真模样让骆疆顿了顿,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他攥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放缓了声音:“峑儿,石府的情形,你不了解。这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你也不必了解。”
李峑又好气又好笑,柔声道:“你说过的,任何人可以,那他也可以呀。”
瞬间,骆疆又被激得怒火中烧,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狠狠捏住李峑肩膀:“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李峑也被激起了斗志,顾不上双肩被钳制的疼痛:“我说行就行!我要嫁谁你管不着!”
“石霜不行!”
“你管我!”
“我管你!”
“要你管我!”
“我要管你!”
“凭什么管我!”
“我就要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