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关上,原本浩荡的队伍只剩了他二人。
对叶衍来说,这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华洛既然放心不留人看守,不过是笃定了他不会跑。
他无疑不会走,也不算不留人看守,他身边还有初竹,这不算看守吗?
就算他要跑,她也不会拦的。
只是……
“初竹,”叶衍看着微翘的眼睫,忽地开口,“你跟我走,好不好?”
初竹没有像意料中那样愠怒,笑了笑问他:“跟你,去哪?”
她或许只当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复又低头发神。
叶衍可能未曾想过她回答,身体早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听到她话又是欣喜又是无奈。
他走过最错的一步棋,便是向初竹挑明心意,如今看来,倒也不算残局。
“去哪都行,看你。”他竟也认真回答了。
初竹轻笑了一声,没再说。
“嗳,”叶衍轻唤一声,鼓起莫大勇气,“以后要是你成婚,你会邀我去吗?”
这次轮到初竹怔住,明明先前还在说什么走不走,一瞬间便调转话头,说到她成婚,以这样的方式……
然叶衍只当做说笑:“好像这样说不好,万一……”是我呢。
初竹紧抿着唇不说话。
叶衍只能装作她不在意,笑着笑着便道:“我可不想别人谈起我们时,像鲜花和牛粪。”
他傻笑几声掩饰言语的尴尬。
他在心里把自己揍了个死去活来,到底是做了混蛋事,掐死也不为过。
然初竹不过微微点头,道:“谁要谈起你……”
“什么?”叶衍凑近些去听。
一股少年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混杂了桃花香,二人炙热的眼四目相对,勾起不知心底那股火。
一片、两片、三片……树叶纷纷落下。
待到叶衍缓神,已在初竹咫尺之间,二人感受彼此的鼻息,只需要一点头,便可真正感受对方。
叶衍猛地弹开,扇了自己一巴掌,道了句抱歉,阴沉着脸走开了。
差一点。
只差一点。
他走后,初竹泄力靠着墙面蹲下,掩面桃红,就差一个俯身,摸着自己咬痛的嘴唇,暗暗骂自己为何不躲开。
没必要喜欢上一个结识不过两月的少年,初竹。
叶衍他……是在试探自己吗?
试探她到底有没有动心,到底是怜悯之心,亦或是……爱慕之情?
为何要扇自己巴掌,不该如此才对啊,局面不该走到这一步才对。
躲到不知何处的小殿的叶衍,此刻脸上已浮现了五根鲜红的手指印,手臂遮住了双眼,看不清任何情绪,只能从他紧咬的嘴唇依稀辨别。
失望、难过和不甘。
——“必须找些莫须有的言论,借此再关初竹数载,绝不能让她出修真界半步。”
——“倘若没问题,我亦能设局,魂灵不能留在初竹手里,早晚会出问题。”
所以他不能走,他必须留下为初竹作证,哪怕他们陌路离殇,初竹不能有一点事。
初竹,你那么想离开修真界到边境,是要去找徒弟吗?将他错认的那位徒弟。
那么选择来救我,也是为了去边境吗?
是谁呢?
叶衍拼命回忆初竹座下徒弟,实在是太乱了,只能想起童徒子和昭婷儿。
如果只为了徒弟,他也甘之如饴。
安连庙的计划他估摸着会对苍穹派不利,先是拖延司马俨,后是要杀他,只为了控制初竹,不管如何,她的徒弟应该不是简单的不归那样简单。
安连庙,柳清歌,华洛,又为何不让初竹走,不惜取他性命,硬要困住她才罢休。
叶衍捏出一个法决,满溢着魔气,轻声道:“初竹座下去到边境征战的徒弟乃何人?”
一松,便消失在手心里。
他随意将残留的魔气打散,靠在墙头哼着小曲,妄图引开自己的注意。
过后去找她道个歉吧,当时心急嘴热,不应道出“你跟我走”这等荒唐言语,道了歉,再好生洽谈一番,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一点点就可。
叶衍如此天真畅想。
不过须臾,法决便又出现在手中,一道年长沉稳的男声传来:“你不会想知道。他的名字,叫段之盛。”
今日的天气万里无云,是个适合散步的日子,而叶衍此刻心里如同五雷轰顶,打断了他所有经脉,只能像个无情无义的稻草人僵在原地。
初竹,我说错了,我没办法甘之如饴了。
段之盛,初竹要找的,竟是断了他生路的段之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