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燃烧着。

悬着一把赤红色的长剑。

那把剑，已经炼了十年了。

姜荼记忆中，师傅洪嵩除了帮人打农具外，几乎每天都守着这把剑。

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姜荼这辈都忘不了，自己师傅看这把剑时候的眼神。

那是犹如火焰一般，炙热的眼神……

他时常计算着时间，然后喃喃自语，说什么快了，快了之类的话。

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师傅突然开始吃一些非常奇怪的草药，但吃完以后，却每天都吐血。

吐完血以后，他开始变得非常焦躁，对姜荼不是打就是骂！

每天几乎疯了一般，要求姜荼每天都必须要在火炉边上，一遍一遍地唱【铸剑歌】。

那段日子，是姜荼最痛苦的日子。

他每天都被寒症折磨但每天都要被挨打，被强行灌输着各种铸剑知识，稍有差错，便是被打得晕过去。

三年前的冬天……

师傅洪嵩突然将姜荼叫到身边，于床榻前，颤颤巍巍地抓着姜荼的手，指着远处那把剑！

突然，面目狞厉：“这把剑，要炼十年！”

“十年时间，我一直在等！”

“本想十年后，将你投入这剑炉之中，化为熊熊烈火，变为剑的养料，以你的血肉铸剑……”

“但，我一直等，数着时间等，但我没想到，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罢了，罢了！”

“时也，命也！”

那一天，床榻上的洪嵩突然状若癫狂，哈哈大笑。

然后，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姜荼到了剑炉边上，疯狂地打他，骂他……

姜荼全身都痛，被打得皮开肉绽，痛苦不堪。

那一天，姜荼吐了很多血，挣扎了一下，却被强行按在剑炉边上。

“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是，你能等到！”

“给我背【铸剑歌】，一遍遍背，一遍遍背，背到我死，背到我断气！”

“……”

洪嵩发疯似地狂笑，一边笑，一边打，但，不知怎的他的声音之中仿佛带着格外的痛苦、又格外不舍、不甘心……

姜荼并不反抗，任由打骂，虽然疼痛欲裂，但隐约夹杂着一丝难受……

好像，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东西，渐渐消失了。

但师傅一边哭，又一边哈哈大笑，然后，笑着笑着声音便戛然而止，也不再打姜荼了。

等姜荼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他竟用尽了最后的力量突然跳入了火焰中……

若非姜荼眼疾手快，他的身躯，便已经坠入了那熊熊火焰里面。

等姜荼拉他回来的时候，他已无了声息。

……………………………………

“这把剑，需要养料。”

“我可以成为这把剑的养料！”

“洪师傅曾说过，我可以……”

“他说让我活五年……”

“我很努力地活着，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了五年……”

“五年后，我上山求剑，但他却告诉我，让我不要再上山，他不可能给我一把剑……想要剑，让我再活五年！”

“……”

阿丑匍匐在地上。

全身上下，似乎磕头磕得已经没有一点点力气了。

但眼神却格外狂热，死死地盯着那把通红的剑，喃喃自语。

他的眼中，只有火焰！

五年前的夏天，他被一群孩童围攻，孩童们用石头砸他，嘲笑他是个怪物，怪胎……

他狼狈不堪，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抵挡着那些石头。

可是，身体却很痛，好痛！

但，他露着笑容，依旧努力地讨好着每一个孩子，他努力提醒自己，至少自己还是有用的，至少自己能让那些孩子高兴……

他始终坚持活着，每天都露着笑容，犹如乱葬岗里攀爬蛆虫一样，丑陋不堪恶臭不堪，却依旧努力蠕动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喘息着。

因为，有人告诉他，他正在炼一把剑，需要以人身躯为引……

那人承诺他，若剑成，他可送他一把剑。

阿丑从未想过，人死了，剑还能送给谁的问题。

他只知道，他得活着。

依旧是那个夏天，他想起了那句话，然后，鼓起勇气，一步步爬上了那座山，用脑袋敲开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