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姜杼的吩咐,席面只准备了一碗清汤荞面,下饭的过水野菜,这为的就是让那些人瞧见现下境况不好。
姜杼独坐上首,身姿端正,面色冷淡,单是这副样子看着就叫人汗然。
最先来的是苏县县令,之前瘟疫严重之时他封锁重灾区,拒绝治疗,自打姜杼他们来了以后瞻前顾后疯狂献殷勤,企图将功赎罪,那段时间忙于治疗瘟疫,所以并未将他撤离职位,不过姜杼心里早已盘算了合适人选,等到了京城就会委以重任。
苏县县令来时带了五十石粮食,还真是有钱,自然也是为了留住这官位下了血本。
“能为大人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溜须拍马屁的话也没在少数的说。
“大人尽心竭力,也是有心了。”姜杼知道他的心思,但不戳破,照单收下,漫不经心的夸了一句。
而后来的是当地最富有的朱老爷和做粮油生意的张老爷。
个个穿着朴素,灰头土脸的到挺会装,姜杼给自己漫不经心的倒了杯茶,脸眼神都不曾给这二人,冷静的等着他们上前行礼。
两人举着一个雕刻精致的匣子走来,恭敬道:“草民见过御史大人,县令大人。”
这些人平日里少不了往来,苏县县令为了表现自己的清正廉洁假做不熟,只是颔首看了眼。
姜杼默默观察了一番几人的表情,才缓慢抬手:“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大人”朱老爷在前面说道:“大人远道而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实在伟岸,草民特来送大人一尊玉佛,来保佑大人。”说着将木匣递上。
这不就是公然受贿,如果今日姜杼收下这尊玉佛,只怕日后有的是叫人乱嚼舌根的借口。
“坐吧,今日请诸位来只是想借些粮食,这玉佛金贵,朱老爷就自己收好。”
朱老爷和张老爷讪讪收回手,早知这御史年轻不好打交道,今日拿来的这稀世珍宝也是白搭。
不过转念一想又笑得谄媚:“能为大人效力属实是草民之幸,今日我与张老爷来时一起凑了十石粮,希望可以帮到大人。”
两个人凑了十石粮,真够抠的,可是他们不拿出来,姜杼有的是法子叫他们心甘情愿拿出来。
随即剩下的几人也陆陆续续进来,没有一个空手的,一石粮,两石粮,都拿了点,可是这对于苏县百姓来说,远远不够。
人都来够了,姜杼命人上了饭菜,拿起筷子:“大家先吃饭吧,不然放凉了。”
清淡似白水的面汤,浮着几片菜叶,野菜也只是过了一下水,没油没盐,吃着清苦,寡淡的难以下咽。
除了姜杼,其他人都踟蹰的不往嘴里放。
这些人平日里大鱼大肉吃惯了,个个皱眉。
“各位可是平日里不吃这些,不合口味?”姜杼明知故问来了剂猛药,这些吃食虽然难吃,但这就是平时百姓最长吃的东西,如果不合口味那就说明他们平日里吃的好,他们心知肚明,这时要漏了富肯定是要割肉的。
有人吞了一大口,面上笑得谄媚,阿谀道:“今年天不尽人意,实在不好过,没有收成还发了瘟疫,家里也就只能吃这些。”嘴上哭穷,心里暗骂姜杼就不是个好东西。
此话一出,都开始大口吃饭了,还帮着哭穷,说的那是一个声情并茂,眼里还带着泪,差一点就叫人信了。
朱老爷吃完野菜摸了把泪:“大人,这可真是流年不利啊,原先我家中有些余粮,自打瘟疫开始以后,便济善好施,现在也就只供一家老小吃喝了,大人一定要给我们保障啊!”
好一招反客为主。
“那是自然。”姜杼面上含笑,风轻云淡的说:“既然本官在就怎么可能不管,我已经命人去查这几年苏县的收成与生意往来,每年苏县上报的计薄本官最是清楚不过,如果不符,便是欺君罔上,届时没收家产,发配边疆,正好揪出那些蛀虫,来帮助各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在场坐的人心惊胆战,不自觉的摸了一把额间的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早就说了这姜杼不是好东西,也不能贿赂。
“各位过得如此清贫,今日一见我也知道了,不必担心。”姜杼宽慰。
秦九适时站出来:“启禀大人,您安排的积善堂已经搭建好,只要在里面捐粮捐款,达到数量便可得到锦旗,日后这些人前去科考会优先录取。”
姜杼点头,说完就叫人下去,说的详细了自然也会刻意,有心之人自会前去打探。
他要做的就是软硬兼施,先让他们知道查超的后果,而积善堂便是给他们赎错机会,拿到锦旗也算是一种鼓励,再给一点无法实现的甜头,倒时征收上来的粮食财产也是他们自愿的。
这些人面面厮觑的看了一眼对方,聪明一点的心里已经了然。
遣退秦九,姜杼也就不多留客,该暗示的已经暗示了,就看他们如何做决定了,是舍财还是舍命。
入夜了,星星零零散散的挂在天上,弯月在薄云下半遮半掩,好似披上了一层轻纱。
瑾年从长廊拐角处走出,停在姜杼身边,有些不解:“你说的如此松散,他们真的会去积善堂吗?”
“会的,之所以现在留着张县令,就是给他们的安心药,张县令与这些人勾结在一起压榨百姓,积善堂算是一个很好的台阶,尽早解决苏县的事情,送走我张县令也能安心,他会让这些人多多付出些,保住自己,反正日后也能很快压榨回来。”姜杼看的通透,心里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