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明凰三打风流子(二)(1 / 2)天行间首页

王府的高墙外熙熙攘攘,墙内却是满园春色,一派宁静祥和。

时有身着豆绿襦裙的丫鬟得空聚在一处赏花弄草,莺莺燕燕娇笑连连,远远见着管事的又一哄而散。

“看来王府的日子太清闲!”,临窗远眺的明凰目光所及,人和景似乎都在惬意的享受着这自由的春风;对于出身王霸之家的明凰而言,这些下人未免有些“目无王法”,若是在南疆王庭,敢如此散漫,轻则板子伺候重则身首异处。

她回眸看去,秦望正立在那副水墨画前,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全然一个糊弄夫子的无良书生。

自从进了屋,秦望自来熟招呼了一声,便开始自顾自的捣鼓,先是用手扣扣香炉,接着凑到窗台的兰花瓣上凝神轻嗅,再而移步到书桌边兜兜转转,最终便盯上了墙上的那副名为《纤夫》的水墨画:

画中一群衣衫褴褛的赤脚纤夫,正在河滩上扛绳逆流而上,木筏上捆绑着满满一船古楠木,烈日当空,焦躁爆怒的护卫高高扬起皮鞭,恨不得将这群皮肤黝黑皴裂汉子的影子,抽进沙土之中;画卷左上角留白处,题有一首中原诗词大家杜少陵的五言:

楠木生南国,拔地九重霄。

折断百万腰,只为君王笑。

明凰眉头微皱,看着装模作样的秦望,心中颇为不屑,那一身锦衣真是德不配位,谁人不知秦家男儿能征善战,就这个花将军将英勇用在了烟花柳巷。

她见时机差不多,回身坐下,提壶给秦望的茶盏加了水,而后劝道,“想不到王爷对书画也有涉猎!”

秦望对明凰的明捧暗踩不以为意,能被明大郡主轻视,荣莫大焉,笑道,“附庸风雅学了些皮毛,应付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还行!”

这明郡主还真是“用心良苦”,且不论运笔之处暗藏锋芒,画作有大家风范,心思之缜密实乃少见,画里画外的暗示可谓昭然若揭:

一副《纤夫图》,明面上是感怀南疆民间疾苦,实则是与如今战乱不止的南疆遥相呼应,以表游子思乡心切;两个字——想走!

有些女子,才华更能动人心,比如眼前明媚动人的明凰。

主人家又是烧茶,又是倒水,以不曾见过的殷勤笑容相待,作为客人的秦望,就得有客人的觉悟。

秦望信步走来,在案几对面席地而坐,刚坐下就被迎面扑来的幽兰体香震得神魂晃荡;他端起茶盏嗅了嗅,暗香浮动,喝了口茶水压压惊,方才开口赞道:

“原以为郡主修为超凡也就罢了,想不到琴棋书画也出神入化。”

若是望春楼的小娘子被如此夸耀,早就投怀送抱了;想必明凰郡主矜持有方,谦虚的解释道:“才疏学浅,让王爷见笑了……这还得托您的福,明凰才能静下心来研习书画,近来读了些中原的诗文古籍,由感而发,偶然所得。”

话里话外都是嗔怪之意,看来这只不识好歹的凤凰,还一直对禁足王府怀恨在心呢!

秦望又是一番仰望姿态,赞叹道:“郡主胸怀天下…才情无双。”

听着怎么如此刺耳呢!再说你那双狗眼往哪儿瞟呢?

明凰拢了拢衣领,抓起木桶里的葫芦瓢,冷眼逼视秦望。

南疆自古便对中原文化仰慕神往,虽说偏安一隅,但她自小便深耕琴棋书画,治世经学也有涉猎,自视不能和那些编织经纬的老儒比肩,却也可以平视书院那拨出类拔萃的书生。

秦望见明凰双眼杀气腾腾,大有一言不合就有脑瓜开瓢的风险,连忙上移视线,那张毫无瑕疵的鹅蛋脸赏心悦目,于是舔着笑脸恭维道:“真心话!绝无半句虚言!”

说着,秦望端起茶盏,一脸谄媚的讨茶喝,全然一副市井无赖的泼皮嘴脸。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秦望如此识相,明凰熄灭怒火,故作娇嗔,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秦望一时看得有些失神;又见明凰右手持瓢,左手垒袖露出半截藕臂,侧身舀水时挤得酥胸微隆;秦望看得有些恍惚,端起茶盏咕噜灌了一大口,还觉得口干舌燥。

明凰见秦望嘴角含笑眼神迷离,手指轻捋鬓角发丝,红唇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听闻王爷对书画古玩颇为上心,要不指点一二?”

“道听途说而已,名不副实!”秦望喝了口茶润润思路,吹捧道,“郡主妙笔生花,笔下人物栩栩如生!我就是再学个八百年,拍马也赶不及。”

“听府上的美人们谈起王爷,可是很欣赏王爷的眼光呢!”明凰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提醒道,“说人话!”

秦望知道绕不开,斟酌再三,方才开口说道:“我们家有个传统,不太爱掺和别人的家事;你也知道,千年来,不管中原内部如何纷乱,我秦家都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并未插手。南疆乃郡主家事,还轮不到我评头论足吧!”

“既然你不想掺和南疆之事,开口就要将自己摘出去,那当初为何半道将我截进王府?难不成这西王府不姓秦?”明凰眼皮微阖,不怒自威,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说道,“佛言:既生因,必结果。”

“郡主是不知多少人垂涎……即便我不出手,也会有其他人出手。至于是否如我西王府这般,将郡主奉为座上宾,郡主心里自知。”秦望无奈一笑,总不能把陛下这位幕后主使给供出来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再说无凭无据,于是接着感慨道,

“同为笼中鸟,美人何必为难英雄!”

秦望自受诏入大都以来,看似享受皇家恩典风光无限,实则有入京为质的嫌疑,只是各方都心照不宣而已。

刚进大都那会儿,他纡尊降贵装孙子,如履薄冰处处小心,以为如此就能安然无事,不想大姑姑一家刚北上,他险些在这月牙湖身死道消;之后文诗诗出“自污策”,他张扬跋扈,赶着败光了西王府的“人缘”,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求一条出路?比起你明凰的处境又强了多少?

一西一南两相聚,王爷郡主皆是笼中鸟。

明凰默然,大靖的异姓王,如今独剩一家。朝堂上关于削藩的声音早已传入南疆,外地诸王的世子们齐聚大都便是最好的佐证,这是要对高祖时期分封的诸侯下手了么?

那句“笼中鸟”宛若滚滚红尘闻知音,让她绷紧的心弦在那么一瞬松弛了下来;待她抬眸望去,眼前的风流子也不是那般讨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