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也不知对错，这道理听起来也有道理，尤其向及耀说得铿镪顿挫，难免觉得想笑。有些同学绷不住，由想笑变为笑出声。张来吉也不是很严肃的人，也笑起来，于是整个班哄堂大笑。

孟然不明所以，依旧沉浸在重生之后的美好未来之中。好死不死，向及耀的同桌就是孟然，张来吉的目光就顺着向及耀这个谐星到了孟然头上。

目之所及，是一个头顶。是的，张来吉甚至没看到孟然的脸。现在的学生不怎么把文综科目当回事，把语数英称为主科，政史地称为副科。有些不怎么爱学习的学生甚至双标到上语数英的课还装个认真听讲的样子，轮到政史地就不装了，爱咋地咋地。

比如这个学生，把书堆得高高的，埋着脑袋不知道开什么小差，一点都不懂事。张来吉沉下脸问向及耀：“这位同学是哪个呀？”张来吉边说边走到向及耀课桌边，同学们的笑声早在张来吉脸色不对时慢慢消散，如同石子落入湖中，溅起涟漪层层又平息。

向及耀急忙去摇孟然，孟然如梦初醒，他抬起头去看张来吉。向及耀又去耸他胳膊，孟然会意，站了起来，这时张来吉的脸色才恢复了些。孟然心下感叹，哥们不读书太多年，大专毕业的他也没个像样的领导需要他见到了就要站起来，还好有兄弟提醒。

张来吉虽然脸色好了些，却依旧板着脸，闷着声：“孟然，你来回答一下，为什么第十二题选A啊？”

张来吉话说完，向及耀就把卷子递过来，原来向及耀趁着张来吉说话的空档把孟然的“书墙”推倒，孟然赶紧去看十二题，心里不忘想着以后带着好兄弟发达。

张来吉很有耐心，等孟然看完。孟然一目十行，随即开口：“这是五行之说，土生金、木克土。按理说A跟B都有可能，不过司马炎弄了个所谓‘禅让’，不算造反，所以选A。老师不知我说得对不对？”说罢孟然还轻轻笑了笑。

班里人习惯了孟然在历史课上独秀的场景，却并不太适应他说话这般——怎么说呢，居然有点如沐春风的味道。这太诡异了，要知道十七班学生谁不知道孟然既狂且傲，说话毫不客气，刚刚的那句“老师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就特别不对味。

张来吉也有些意外，不过，老师嘛，对学生似乎都有别样的宽容，只要你肯改，那你就是祖国的花朵、社会主义接班人。

“不错，回答得很好。不过啊孟然，你要多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不要开小差，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考个好大学不在话下啊。”

张来吉的话其实稀松平常，是老师惯用的激励学生上进的话术。但孟然居然很感动，自成为社畜以后，来自各处的批评、责难、奚落、白眼，像他租房之处的蟑螂，一开始还只是东窜一只，西窜一只。后来随着他相亲一次一次不成功，工作越来越不顺，那些“蟑螂”多得窜到他脸上，他恶心又收拾不掉。

这种夸奖真是久违了，久违得孟然有些激动。孟然笑容拉大，拿起手边的书，一看，是历史书，赶紧换了另一本，他摇晃起书本给张来吉扇风，笑着说：“张老师，借您吉言啊。你看这大热天的，辛苦您了。”

历史课结束后，十七班议论纷纷，孟然的性情大变也是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同学也不会怀疑是孟然演的。这也是孟然后来才知道的，自己这张扬的性格，班里人居然都不讨厌，孟然问他们原因，他们说你孟然的聪明劲谁都看得出来，而且你孟然虽然有一点点“装”，但并不“伪”。

向及耀也大吃一惊，骂孟然怎么也这么俗了。当初孟然在向及耀面前谈起一些家长，嘲讽他们给李坚送礼是俗不可耐，方才孟然那殷勤劲儿，怎么也算得上俗的范畴了。

孟然看着年轻的向及耀，狡辩说：“是俗啊，大俗即大雅嘛。”他没说的是，当初的自己也没什么雅致，不过是“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