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妈提出要带林夕去看一位中医,听说那位中医很有名,看过很多重高的学生,那些学生后来都好了。林夕觉得没什么用,但还是去看了两次。
那段时间,她常常吃几个星期的中药,过几天就开始感冒吃感冒药,偶尔去验血做个皮试挂个盐水,她记不清自己这一年到底被针头扎过几次了,也不想记得。
不知不觉,她又不会笑了,每天都沉默着,没人知道她的身体怎么会垮掉,除了父母和沐云。沐云虽然声称自己帮不上什么实质的忙,但还是经常给她带礼物,陪她聊天,其实这对林夕来说,就是在寒冬里偶尔送一次碳,让她可以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爸爸,我好像走不出来了。”林夕曾这样对林爸说。
林爸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怎么会走不出来呢,你已经半步走过去了呀,这就是一步的事情,就差这一步跨过去,一切就都好了。”
林爸反复摸着林夕的头,轻轻对她说。她想象着最后的那一步是什么样的,但是她暂时想象不到。
快高考了,她告诉自己要撑过去,但是她一睡觉就会梦见她被人狠狠踩在脚下,她梦见周围一片漆黑,偶尔有闪过的人影模糊不清,还梦见很多诡异的笑脸,有一次梦境格外清晰,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和腰,好像是要保护起来,但最后还是被砍了,锋利的刀刃割进皮肉,鲜血喷射出去,就在这一个梦里,反反复复被折磨了好几次,惊醒后一身的冷汗,心脏一揪一揪地疼,说不出的后怕。
她回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做过的两个截然不同的梦:一个梦里,她躺在一叶芦苇小船里,那小船在毫无波澜的水面上轻轻的漂浮着,周围空无一物,空虚飘茫又冷清;另一个梦里,她坐在小小的木船上,同样在毫无波澜的水面上,但是周围挤满了船只,因为过于拥挤而难以呼吸,一片寂静,但林夕觉得很喧闹,很烦躁,就像什么东西在入侵着她的空间。
林夕常常在半夜躺着一个人发着呆,手里紧紧抱着沐云送给她的娃娃,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高中生活为什么会过成这样,好像已经伤痕累累走不动了。
她申请的走读终于通过了,她实在不能跟张一纭隔着一道墙入睡,这让她抓狂,让她恐惧,让她发疯,让她不得安眠,有一股怒气会冲破出去,吞噬掉她,因此她要控制住,也必须控制住。
林妈带着弟弟来帮忙收拾宿舍的那一天,下了一点点毛毛细雨,三个人一人手里一堆东西,林夕还拿着沐云临走前送的日历,慢慢走在离开宿舍的路上——他们成了假期前学校最后的访客。
半路上站着一只橘色斑点的猫,脑袋上少了一块毛,看着安安静静,却出奇的粘人。
听说学校里的人叫它‘学长’,是一只新出现在校园里的猫男神。
林夕走着,余光瞥到了它,发现它竟自顾自地跟着林夕走了一路。
三个人停下来休息,它也停下来等着,三人继续走,它也继续走。直到快走出教学楼,三个人终于停下来看着它,弟弟满心好奇,放下东西走过去摸了摸学长身上的毛,发出一阵笑声,那猫居然就安安静静地蹲着任他摸,眯着眼睛,似在享受。
虽然下着雨,但是天还是很亮的,好像有太阳洒在世界的表面,在水的反光下折射出闪亮的光,林夕回忆着,认为这样的日子其实很美好,不该那么沉重那么悲伤。
三个人耽搁了一会才出了校门,出校门时那猫还在学校的围栏望着他们的背影。
这只是一只对所有陌生人都很热情的小猫罢了。林夕想着,收回了所有的思绪和目光。她从来没有摸过它,也不像学校里的其他同学一样喂过它猫粮,但她知道自己路过的时候,那只猫每次都会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无可奈何,总是忍着冲动胡乱看几眼就走了。
后来,学长被学校里的老师带去做了绝育,放在网上等着被领养,很快就有了新的主人,让人出乎意料地快。
她还没来得及摸一摸它......
很多的人和事都像线一样,偶尔交缠在一起,但随即就分开了,向着反方向延伸出去,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但缘分会牵起两个人的手,哪怕面对着未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