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连忙起身,朝刘繇行礼,只刘繇不耐烦的摆摆手,“有事说事,别整日这套虚礼。”可不耐烦期间却看见了若悔与曾阳旁边依旧趴着的柘止和花鹞。正欲逗弄,察觉到大家的神色都不好,也只悻悻的找了个位子坐下,正巧对着方蕤,“诶,你来是为着方青峰?”
方蕤知晓刘繇性情有些古怪,却从来不知其在山庄的时候比在山下更加肆无忌惮,但因着此事有些重大,本也未曾想避开旁人,索性直接说道,“刘大夫,我来是为了青峰的事。”
刘繇的头中“哄”了一声,似乎有一串水花跳起来,“早年我亲自入殓那个?”
“是。”说话间,方蕤眼睛就含了泪水。“早年麻烦您诊治,我来是想问,孩子到底是因何而死。”
水素虽不知是甚事,还是拿了条帕子递给方蕤,方才上山的时候就瞧见其脸色不佳,但不敢问,只能一路紧紧的跟在方蕤身后,安安静静的。
刘繇眼睛有一瞬的暗淡,“不曾想,即便是我遮掩多年,你还是知道了。”说话间,拿着旁边几案上的水杯啜饮一口。
“您请说。”方蕤隐忍着情绪。
“孩子身上佩戴了一块天心石,正是因为那块石头日夜在身上,这才加速了他的死亡。”说话间,似是又想到了甚,“京中那年一共死了六个孩子,都是佩戴天心石,且都是一样的症状,七窍流血,毛发掉光。”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方蕤瞬间跌坐下去,泪水也顷刻间爬满眼眶,“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刘繇对这些并太多旁的感受,只是淡淡的瞧着方蕤,“已经十四年了,怎的这会子想起来了?”方蕤这才想起来,将手中那一摞供词捧在手上,冷翼很自然的上前接过,捧到若悔与曾阳这边,刘繇则是摆摆手,又道,“当年不让你参与,确系是怕那孩子身上染到甚不好的毒物,这才我负责入殓,并未有旁的想法。”
若悔与曾阳拿起那些证词,不多时也就看的眉头紧锁,供词不多,两人一目十行,很快将供词看完,将冷翼唤过来,“拿去给安掌事。”
“是。”冷翼接了供词,没入黑暗中。”
“那天心石本就是京都‘念尘阁’从西域商人手中采买的,雕刻之后在店面售卖,因着奇货可居,不费吹灰之力那些货就被售罄。我记得你们家也买了,之后佩戴这种石头的人都相继去世,之后就有好事者传这些天心石是受到了诅咒,这才害死人了。念尘阁也就是那次之后被关停,里面的掌柜活计之后音讯全无。”刘繇那些时日虽则不知为甚在京都,但因着知晓方松柏在,即便是浑浑噩噩也不怯场,反倒是逛的不亦乐乎。自然也就知道方松柏与方蕤当年为孩子买天心石的事。
“也就是说,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方蕤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森寒。
“那也莫要如此说,即便是我也不能准确的预判天心石的弊端,更何况你们只是当其是祥瑞才会买来给孩子的,又怎会怪你们?”刘繇有些不解,为甚要把这些外在的伤害强行揽在自己的身上。
“可终究若是我不去念尘阁,不带回那块天心石,那青峰定是能安稳的活到如今。”方蕤的面色有些发白,眼泪却不再往下落。
刘繇本想说些甚安慰一下方蕤,但实在不会安慰人,索性直接噤声。
曾阳已经看过那些供词,看向方蕤的方向,“你若是怀疑念尘阁有背后的隐秘,可以书信联络京都方掌事,先调查,你贸然进京,十几年前的事情,莫说是京都那般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是如今镇子上你可否记得十几年前的桩桩件件。”话虽则有些冷,可琢磨一下也确系那么回事。
“京都的人我来安排。”一直在上位坐着的若悔并未看方蕤,而是直接对曾阳道,“方掌事在民间寻,旁的我来安排人。”
“如此,可能安心?”曾阳知晓若悔能如此说,必然是想先稳住方蕤,亲生孩子去世这样的事,放在哪一个母亲身上,也不会太冷静,方蕤此般的样子已经算是很冷静了。说话期间看了冷翼一眼,冷翼识趣,到霍良身边耳语几句,水素看过来时,示意了一下,几人也就知晓定是上位者有话说,这才起身,行了礼告退到外面。
瞧着那几人出去了,曾阳这才开口,“刘青的供述中似乎是在怀疑当年天心石一事是赵王安排人做的,但至于卖给谁却又是随机的,故而应当是这些购买天心石的人都成了药人,只是你的孩子更小一些,发作起来快。你大概需要想一下,当年有没有在你买了天心石之后频繁的来找你询问孩子状况的人,顺藤摸瓜自然能寻得到源头。”
“确系有人问过,但那几人似乎并没有交集。”方蕤明白曾阳的意思,琢磨了一下才慢慢道,“是我心乱了。”
“当年方掌事将你送回来,也是因着你情绪几近崩溃,回王屋镇,面对那些孩子还能修复一下。并非方掌事心狠。”曾阳劝慰道。
“是,他当年确系很忧心我。”方蕤并不因此记恨方松柏,“我们夫妻多年,不会因此生分,也知晓他是为了我好,可今日忽然看见这些,心中乱了。”理好了头绪,方蕤也就不似方才那般。“可是刘大夫如何能那么确定是天心石的作用?”
刘繇知晓总归是要问这个,索性双手一摊,“那事之后,我就带着那块天心石回了山庄,这些年我在山里,将那块石头分别在山兽身上试了一下,果然带过的小兽都有十几年前那些人身上出现的症状。”
“若你收拾停当,还是想去京都,务必与韩海交接好,王屋镇那些人还是要看顾的,能活下来并不容易。”一直不言语的若悔开了口,“孩子的事情我理解你想亲自去,不过曾先生与刘大夫的话也希望你能好生思量,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一瞬间查证到。若说招致祸端想来你也不愿意看到。”
“是,庄主。”方蕤想到自己此前的失态,有些尴尬,但瞧着几人并没有旁的表情,也就放下了担忧。
侧殿。
冷翼带着霍良和水素到了侧殿,刚坐下,就听见水素问:“方才上位坐着的可是庄主?”
冷翼忙着给霍良与水素倒水,也未曾瞧见水素的表情,只是回了一句,“是的,着赭石色衣衫的是庄主,旁边青衫的是曾先生。”
“庄主比传闻中看着年轻许多,”水素一句话说的丝毫不顾及霍良与冷翼的表情。